第8章 安全的地方(第2/5页)

“这已经不重要了,”沐瑞说,“这个男孩不该因为他不需要担负的责任而受到责备。应该受到责备的是我。昨天那只受诅咒的乌鸦,我看到它时就应该要有所警觉了。还有你也是,老友。”她气恼地一咋舌。“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暗帝的碰触还无法扩展到如此偏远的地方。至少不会这么严重。”

兰德眨眨眼。“那只乌鸦?我不明白。”

“食腐肉的邪恶东西,”岚的嘴唇厌恶地扭曲了一下,“暗帝的奴才经常会将以死尸为食的生物作为间谍。主要是乌鸦,在城市里有时会是老鼠。”

兰德又打了个寒战。乌鸦是暗帝的间谍?现在这里到处都是乌鸦。沐瑞说,那是暗帝的碰触。兰德知道,暗帝一直存在,但只要你走在光明中,行为良善,并绝口不称他的名讳,他就不能伤害你。所有人都是这么相信的,这是人们从吃奶时起就已学会的知识,但沐瑞的意思却好像是……

兰德转头望向谭姆,一切杂念立刻离开他的脑海。父亲的脸明显比平时缺乏血色,不过呼吸听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被岚抓住,兰德大概会一步跳过去:“你做到了!”

沐瑞摇摇头,叹息一声:“还没有,希望它不会再恶化。兽魔人的武器都是在萨坎鞑铸造的,那个地方就在煞妖谷的山坡上。那些武器中的一部分在铸造时被浸入了邪恶。这些被污染的武器造成的伤口,在没有外力辅助的情况下是无法愈合的,而且它会引起药石无灵的致命高烧或怪异疾病。我已经平息了你父亲的痛苦,但那种污染仍然在他体内。如果置之不理,它会重新扩散,最后吞噬掉你父亲。”

“但你不会对它置之不理的。”兰德的语气半是乞求,半是命令。他震惊地察觉到自己竟然如此对一位两仪师说话,沐瑞却仿佛完全没注意到。

“我不会的。”沐瑞向兰德表达了赞同。“现在我很累了,兰德,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没机会休息。治疗一般的伤口并不难,但对于这种伤口……”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白色丝绸的小包裹,“……这是法器,”她看着兰德的反应,“你知道法器,很好。”

兰德下意识地向后靠去,想要躲开沐瑞和她手中的东西。他听到过的几个故事里提到过法器。那种东西是终结传说纪元的两仪师们用来施行各种伟大奇迹的工具。他看着沐瑞将丝绸包裹一层层打开,最后露出一只圆润的象牙雕像。它并不比沐瑞的手大,大概是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雕像已经变成了深棕色。雕刻的是一名女子穿着曲线如水流般平滑的长袍,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

“我们已经遗失了制作这些物品的方法,”沐瑞说,“有许多东西都遗失了,或许再也无法找回来。留下来的是那么少。玉座猊下几乎不允许我带上这个。她最后的许可对伊蒙村和你父亲都是个福音,但请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现在,即使借助它,我的力量也不一定会比昨天只有我自己时更强。你父亲受到的污染很强,而且它已经在他的体内扩散开了。”

“你能救他,”兰德激动地说,“我知道你能。”

沐瑞的嘴唇向上扬了起来:“试试看!”她转身面对谭姆,一只手放到他的前额上,另一只手握住象牙雕像,然后她闭上眼睛,一脸专注的神情。兰德甚至觉得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你所说的那个骑马的人,”岚低声对兰德说,“那个让你感到恐惧的人,那肯定是魔达奥。”

“魔达奥!”兰德喊道,“但隐妖有二十尺高,而且……”护法给了他一个沉郁的笑容,让他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

“有时候,牧羊人,故事会将事实过分夸张。但相信我,事实中半人的可怕绝不逊于任何故事。半人、潜伏者、隐妖、影人,不同的地方对它有不同的称呼,但这些称呼所指的都是魔达奥。隐妖是从兽魔人衍生出来的。惊怖领主用人类制造出兽魔人,而隐妖的血统几乎又返溯回到它们最初的人类祖先那里去。人类的血统和黑暗的扭曲在隐妖身上同样被大幅度加强。半人拥有直接来自暗帝的力量。也许只有最弱小的两仪师会在一对一的战斗中输给半人,但许多强大的人类战士都死在半人的剑下。自从传说纪元结束,弃光魔使被封印之后,半人就成了兽魔人的大脑。在兽魔人战争中,半人听从惊怖领主的指挥,率领兽魔人投入所有的战场。”

“那个人让我害怕,”兰德虚弱地说,“那个人光是看着我,然后……”他打了个哆嗦。

“不需要羞愧,牧羊人。他们也让我害怕。我见过一生都在军旅和战场上度过的人在他们的注视下浑身僵硬,就好像被蛇盯住的小鸟。在北方,在阻遏大妖境的边境国有一句谚语,‘无眼者的目光就是恐惧’。”

“无眼者?”兰德问。岚点点头。

“无论是在黑暗里还是在光亮中,魔达奥的视觉都像鹰一样锐利,但他们没有眼睛。我想不出有什么情况是比面对魔达奥时更加危险的。两仪师沐瑞和我在昨晚曾经数次试图杀死那个魔达奥,但全都失败了。半人拥有暗帝本尊的运气。”

兰德吞了口口水,“一个兽魔人说魔达奥想要跟我说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岚猛地扬起了头,一双眼睛如同蓝宝石般烁烁放光:“你和兽魔人交谈过?”

“不是的。”兰德有些结巴。护法的目光仿佛套住他的铁锁。“它只是在对我说话。它说它不会伤我,魔达奥想要跟我说话。然后它就要杀死我。”兰德舔了舔嘴唇,在剑柄的裹皮上摩擦着手掌。他用最简洁的话叙述了回到农场以后的事情。“我杀死了它,”最后他说道,“只是碰巧的。它向我跳过来,而我的手里正握着这把剑。”

岚的表情微微松弛了一下,如果岩石能够松弛的话或许就是这种样子。“即使如此,这个经历还是值得一提,牧羊人。在昨晚以前,边境国以南很少有人见过兽魔人,更不可能有人杀死它们。”

“而且肯定不会有孤身杀死一个兽魔人的人类,”沐瑞疲倦地说,“结束了,兰德。岚,扶我起来。”

护法立刻走到沐瑞身边,但他的速度仍然赶不上一步蹿到床边的兰德。谭姆的体温已经降了下来,只是他的面容显得苍白憔悴,仿佛已经太久没见过阳光。他的眼睛仍然紧闭着,呼吸像平时熟睡中一样悠长缓慢。

“他现在没事了吗?”兰德焦急地问。

“现在他只需要充分的休息,”沐瑞说,“在床上躺一两个星期,他就会像以前一样健康。”说完,沐瑞扶住岚的手臂,迈着不稳定的步伐向椅子走去。岚伸手拿起椅子上的斗篷和手杖。沐瑞坐进椅子里,放松地叹了口气。她缓慢而仔细地重新包裹好那件法器,将它收回到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