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时光之轮所讲述的(第2/6页)

这座城市的街道宽阔异常,路面都用灰色的石板铺成,笔直的街道一直朝城市中心延伸而去。街道的尽头屹立着一座新雪般的白色高塔。那座塔就是安全所在之地,也是他寻求答案的地方。但这座城市是他做梦也没想过要拜访的。如果他耽搁一点时间,不那么急着奔向那座高塔,应该不会怎么样吧?他转向一条狭窄些的街道,那里有许多小贩在兜售各种奇异的水果,还有不少杂耍艺人在表演各种节目。

在他面前,街道尽头处是一座雪白的高塔。还是那座塔。等一会儿,他想道。随后他转过另一个街角,在街道的尽头同样是那座白塔。他又转过一个街角,再一个街角。每一次,那座美丽的高塔都会映入他的眼帘。他转身逃走……却突然停住脚步,白色的塔就在他面前。他不敢回头,害怕在那里看到同样的巨塔。

包围他的面孔仍然友善,但那些友善中充满着破碎的希望,被他摧毁的希望。人们仍然在招手让他向前,那些是恳切的招手——走向那座塔。他们的眼睛闪烁着极端的渴望,只有他能满足他们,只有他能拯救他们。

那好吧!他心想。毕竟那座塔正是他想去的地方。

他朝那座高塔迈出了第一步,失望的表情立刻从包围他的那些面孔上消失了。那些脸上洋溢着微笑。他们和他一同前行,小孩子们将花瓣撒在他的路上。他困惑地回头张望,想知道这些花瓣是为谁而撒的。但他身后只有更多微笑的人向他打着手势。他们一定是为我这么做的,他心想。这个念头刚出现,所有这些在他的眼中都不再奇怪了。这种变化甚至让他吃了一惊。但这种怪异感很快就消失了,一切都已经理所当然。

那些人之中有一个唱起了歌,然后另一个人也加入其中,渐渐地,所有人都放开歌喉,似乎是在齐声诵唱起一首辉煌的赞美诗。他仍然不懂得他们的辞句。但他知道,这首由十几个不同旋律融合在一起的动人歌曲,是在为喜悦和救赎发出的欢呼。乐手们加入流动的人群中,用大小各异的长笛、竖琴和小鼓为歌唱者们伴奏。他以前听到过的所有歌曲都完美无瑕地融入这首赞歌中。少女在他周围舞蹈,将散发着芬芳气息的花环挂在他的脖子上。她们对他微笑。每前进一步,她们就显得更加快乐。他不禁也朝她们报以微笑。他的双脚跃跃欲试地要加入她们的舞蹈之中。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已经开始起舞了。他的脚步完美地踏在节拍上,仿佛他从出生起就知道这些旋律。他仰起头,大声欢笑。他的脚步从未如此轻盈过,伴着……他记不起那个名字,但这并不重要。

这是你的命运。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悄悄响起,如同突然出现在这一片赞歌中的一根丝线。

仿佛巨浪顶端的一根树枝,他被人潮裹挟着走进城市中心一座巨大的广场。这时他才看清,那座白色高塔的基座是一座由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巨大宫殿,或者,看起来更像是从一整块白石中雕刻出来的,呈曲线形的墙壁和穹顶,纤巧的尖塔直指天空。盯着这座宏伟的建筑,他不由得张大了嘴,心中充满惊愕与敬畏。宽阔的石砌阶梯从广场通向这座宫殿。在阶梯底下,人们停住脚步,而他们的歌声更加高亢嘹亮。高涨的歌声托起他的脚步。你的命运。那个声音又在低响,只是更加坚持,充满渴望。

他不再舞蹈,也没有停步。他毫不犹豫地踏上阶梯,这里是他所属于的地方。

蔓草花纹覆盖在阶梯顶端的大门上,那些花纹是如此精致繁复。他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刀刃能刻出这样的花纹。大门向两旁洞开,他走了进去。随着雷鸣般的震响,大门在他的身后闭合。

“我们一直在等你。”魔达奥嘶声说道。

兰德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颤抖着,双眼瞪着前方。看见谭姆仍然安稳地睡在床上,他才渐渐平缓了呼吸。燃烧到一半的原木在壁炉中喷吐着火焰,炉膛里平整地铺着一层木炭,有人在他睡着时添过柴火。一条毯子堆在他的脚边,那一定是他醒来时落在地上的。那副简陋的担架也不见了。他和谭姆的斗篷都挂在门板的挂钩上。

兰德用仍然在颤抖的手擦去脸上的冷汗,一边思忖着,在梦中叫出暗帝的名字是不是会像在现实中称呼他的名讳一样引起他的注意。

窗外已是夜幕低垂,又圆又大的月亮出现在天边,星星在迷雾山脉上空闪烁着。他已经睡了一整个白天。他揉着肋侧的酸痛处,显然他熟睡时剑柄一直顶在那里。除了这个之外,他的胃到现在都还是空的,怪不得他会做噩梦。

听到肚子咕噜的响声,他立刻站起身,走到艾威尔太太留下的那只托盘旁,掀开白布。虽然他睡了那么久,牛肉汤却还是温的,硬壳面包也是。艾威尔太太一定换过了托盘。只要她认为你应该吃一顿热饭,她就不会放弃,直到暖热的食物进入你的口中为止。

兰德急忙喝下一些肉汤,在两片面包里夹了些肉和奶酪,就迫不及待地将手中这堆食物都塞进嘴里。他一边大口咀嚼着,一边又回到父亲身旁。

艾威尔太太显然也照顾过了谭姆。他的衣服已经被脱了下来,整齐地叠好,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一条毯子一直盖到他的下巴。兰德摸了摸父亲的额头,谭姆睁开眼睛。

“是你啊,孩子。玛琳说你在这里,但我甚至没力气坐起来看看你。她说你太累了,不该吵醒你。她决定的事,就连布朗也得听。”

谭姆的声音很虚弱,但目光却清亮而坚定。兰德知道,两仪师是对的,只要经过足够的休息,父亲就能像以往一样健康。

“你能吃些东西吗?艾威尔太太在这里放了些吃的。”

“她已经喂过我了……如果那算是喂的话,只让我喝了一点汤。如果一个男人的胃里只有一点汤,他又怎么能不做噩梦……”谭姆从毯子下面伸出一只手,碰了碰兰德腰上的剑。“看来,那并不是一个梦。玛琳说我生了重病,我那时还以为自己只是……但只要你没事就好。农场怎么样了?”

兰德深吸一口气。“兽魔人把羊都杀死了,牛可能被掳走了。房屋需要好好清理一下。”他虚弱地笑了笑,“我们比另一些人要幸运。它们烧光了半个村子。”

兰德把一切都告诉了父亲,或者至少是大部分情况。谭姆仔细听着,不放过儿子任何含糊的地方。兰德不得不讲述了从树林中返回农场,杀死兽魔人;奈妮薇确认谭姆必死无疑,依靠两仪师的力量才将他救活的所有细节。谭姆睁大了眼睛——伊蒙村有一位两仪师。不过兰德还是没说出从农场走到村里的过程、他的恐惧,以及路上的那名魔达奥,父亲在高烧中说的呓语和他在床边做的噩梦更是只字未提。现在还不行。但他不能回避沐瑞对他说过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