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搜神 十 勾陈螣蛇(第3/3页)

鸣皋子点了点头,又道:“纪道公也没料到青龙禁咒解除后会有如此大的威力,侥幸脱生后,仍怀复国之心。只是蒙古定鼎之势已固,纪道公虽有青龙玄武二神,仍然一筹莫展,因此纪道公便动了蚩尤碑的念头。只是那残卷中另四神的禁咒之处与解法都已失落,纪道公余生三十年,仍然漫无头绪。”

无心忽道:“不对,师父,你既然说纪道公已解除了青龙玄武,那这三十年中这二神置于何处?”他刚说出,突然恍然大悟,道:“是用己身!”

鸣皋子淡淡一笑,道:“身为炉鼎,大丹自成。正一教不主修丹鼎,这话你总该也知道。”

当初阚纪道将青龙纳入己身,解开玄武时,便将玄武纳入儿子体内。只是数十年来,一无所获,后来阚纪道天年已终,死前便将青龙传给了孙子阚鸣皋。鸣皋子与父亲二人辗转千里,终于又发现了勾陈、螣蛇、朱雀三神,后来鸣皋子之父也到了临终之时,玄武便传给了弟子孙普定。这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鸣皋子刚将传承说到这里,无心忽道:“不对了,那时为何不将玄武传给我?”

无心生性多疑,鸣皋子说自己是他的儿子,无心终不敢深信。鸣皋子却忽地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狡狯,道:“你体内已有勾陈螣蛇二神,难道还能加玄武么?土克水,水克火,勾陈与螣蛇本是一处的,与玄武可是不能相容。”

这话一出,无心只觉如同当头一个霹雳,猛地站了起来。他站得急了,小案上的茶杯也被他带落。只是杯子尚未落地,鸣皋子一探臂,已将杯子拿在手中。

无心退了一步,期期艾艾地道:“我……我身体里有螣蛇?一条蛇?你怎么弄进去的?我不会疼么?”他心头已是一片雪亮,总算明白鸣皋子为何要叫自己跟他走了。

鸣皋子脸上仍是带着莫测高深的微笑,道:“还有勾陈。勾陈土德,位居中央,仅司戊日,螣蛇本气为火德,游走四方,职附勾陈,权司己日,以配土德,因此这二神总是在一处的,并不是一条大蛇。不要那副样子,你身怀二神,当今天下,其实已很少有人能对付你了。”

无心越想心头越寒。当初在五显灵官庙与宗朗相斗,宗真也未能制伏宗朗,结果自己倒能以厌胜术加五雷破收拾了他,那时无心还觉得自己偶尔能压倒元白,功力高过宗真,窃笑过好多次,没想到竟然靠的是勾陈螣蛇之力。他黯然神伤,道:“要是没了这勾陈螣蛇,我这人想必也一钱不值了吧。”

“神煞为用,己身为体。无心,不是每个人都能驾奴六神的。胜军寺的五明也算功力不凡,他就遭到白虎白啮,以至丧失魂魄。”

无心一听这话,心头却又一喜,道:“那我也值几个钱了?”

鸣皋子不禁笑了起来,道:“当然,你值钱得很,值很多钱。”他看着无心,突然叹了口气,口气变得极为和缓,道:“勾陈为麒麟。当初你妈生了你,连张正言和张正常这两个杂毛一向看我不起,一见你也赞不绝口,称你为‘麟儿’,倒是一语中的。无心,你真的还不肯叫我一声爹么?”说到后来时,声音也略略有些颤抖,眼中尽是慈爱。无心脸上阴晴不定,心中一软,道:“师父,你……你真是我父亲么?”

鸣皋子叹了口气,道:“勾陈螣蛇主机巧变幻,你的性子也是端方与佻脱皆而有之,难怪仍然不信。”他忽然解开身上道袍,袒出上身,道:“凡我阚氏一族直系血亲,前心皆有一牛首胎记,是蚩尤之相,你看看吧。”

他虽已年近五旬,但身上保养极好,皮肤十分白皙光滑,心口处却有一块杯口大的青黑色印迹,约略是牛头之形。无心看到这个,浑身猛地一震,一把抓住领口,道:“我……我……”

鸣皋子道:“当时我为了伏魔殿中的勾陈螣蛇二神,不惜入赘龙虎山,和你妈成亲。你生下来时有六斤六两,白白胖胖一个,那时我以禁法掩去这块胎记,但快二十年过去,禁法定然已因你体内二神而失效,除非你不是无心!”他说着,也不见作势,人如鬼魅,忽地欺近无心,一把拉开他身上的道袍。道袍一开,无心前心赫然也有一个青色印迹,正是牛头之形,只是较鸣皋子要淡一些。

无心头上冷汗真冒。这块胎记是他十六岁时才出现的,当时只道是中了什么邪,还请伯父看过,也就是从那时起,伯父对自己变得极为冷淡,以至于后来说自己偷学邪法,将自己逐出门去。他呆呆站着,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鸣皋子已退回原位,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道:“无心,乖孩子,你还不愿叫我一声爹么?”

无心如同魇着了一般,嘴张了张,仍然没半点声音,半晌,才道:“师……师父,我……”

鸣皋子见他仍然称自己为师父,但心中实已相信,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这孩子的脾气又臭又硬,倒与我一般无二。”他和声道:“无心,乱世唯英雄能主之。你曾祖、祖父和为父穷一生心力,终于集齐了六神。如此蒙古气数已尽,人心思汉,日后这大好江山便是我父子的了。”

无心喃喃道:“要做皇帝爷么?”他脸上忽又露出笑意,想必是想到做了皇上,三宫六院的快活。鸣皋子微笑道:“自然,为父登基后,你便是持国太子,想要谁就要谁,想娶谁就娶谁。那个色目姑娘不能做正宫,就封她个西宫好了。”

无心脸上喜色更甚,眼前似乎看到莎琳娜霞帔凤冠的样子。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