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储物柜里温度很高,再加上不能动弹,月牙儿感觉自己血液无法流通,当她终于强迫自己移动时,发觉左腿开始刺痛。她不想动,柜子里不舒服,但却安全,她总觉得她一动就会有人开枪射杀她。

但她不能永远待在那里,时间不会因为她缺乏勇气而走得慢一些。她用衣服上的蝴蝶翅膀擦了擦鼻子,强迫自己轻轻打开柜门爬出柜子。

走廊上的光线让她睁不开眼,月牙儿后退一步,用手臂挡住眼睛。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了,望向走廊两头看是否有人。

离橱柜不远处有一摊血迹,是索恩的。她转过头,想将脑海中的这一幕在她整个人瘫软前抹去。

月牙儿捶着自己的腿,慢慢地站直身体,她仔细听,除了模糊的机器运作声,以及墙里供暖和供水系统的嗡嗡声,她什么也没听到。

她打起精神,检查了一下,芯片还藏在她的衣服里,她拿起枪。天线球儿又掉了,她把它留在柜子里。

月牙儿的胃揪得很紧,一颗心都要碎了。她想设法退回索恩提到的那个走廊,她停在角落里偷偷把头伸出去看是否有人,然后又缩了回来,她的心跳在胸腔里像打雷似的。

一名警卫在那里。

她应该想到的。所有的电梯都有警卫,楼梯间也有。

她的神智已经够混乱了,现在更绝望。他们在追捕她,没有索恩,她是那么软弱,她没有任何计划。

这是行不通的。她一个人没有办法做到。她会被抓起来,被囚禁,被杀害。索恩也会死,欣黛即将失败,他们全都会——

她双手握拳,牢牢地贴着自己的眼睛,直到恐慌消退。

要勇敢,索恩说的。

她得勇敢。

她几乎不敢呼吸,怕被警卫听见,她得尽快想出另一个方法爬上四楼。

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退到一个缺了胳膊的雕像背后,蜷缩成一团。

要勇敢。

她必须集中精神,她得思考。

加冕典礼就要开始,她得在结束前到达控制中心。

当警卫走开,月牙儿稍稍肯定自己不会喘不过气后,抬起头从雕像后向外偷看。走廊并不宽,但堆满了东西——橱柜、画、卷起来的地毯和清洁水桶。

她想到了一个主意,扶着墙站起来,离开雕像几步,挺直身子,然后跑过去把肩膀朝雕像用力一撞。

脚下一滑,月牙儿单膝跪地。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来。雕像的基座倾斜,晃了一下——

月牙儿抱住头,雕像掉下来时打到她的臀部,然后砰的一声摔下。她将指关节塞进嘴里,变成无声的叫喊,又强迫自己走回电梯,躲到一卷卷地毯后面。

不一会儿,警卫跑过来,奔过月牙儿藏身的地方。

她不理会瘀青的膝盖和臀部的疼痛,忙不迭地从地毯后面跑出来,跑到已经没人看守的电梯前。警卫的叫喊声在她身后响起,她贴着墙,用手指拼命按着按钮。终于电梯门滑开了。

她跌跌撞撞冲进去,“门,关闭!”

门慢慢关起来。

突然一声枪响,吓得月牙儿尖叫,一颗子弹钉进她身后的墙上,另一个在关门后打在门上。

她靠在电梯的墙上,呻吟着,手按着受伤的臀部。她知道会留下一大片瘀青。

电梯开始上升,她才注意到自己没有选择楼层。毫无疑问,只要她按下楼层,底下的警卫就会看到她打算到哪一楼。

她必须有点战略,必须像一个犯罪主谋那样思考。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月牙儿得做好准备,面对更多的警卫、更多的枪、更无尽的走廊和绝望的藏身之地。

她紧紧闭上眼睛,艰难地回忆她在豪宅研究良久的宫殿地图,她一下子便想起王座大厅,坐落在宫殿的中央,它的阳台延伸到湖上。当她集中精神时,地图上其余的位置也一一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了:法师的私人住所和法庭,宴会厅、休息室和办公室,一个音乐厅,一座图书馆。

还有女王的系统控制中心,包括广播室,用来录制他们的宣传影片的,那里舒适而安全。

电梯停在三楼。月牙儿哆哆嗦嗦地把枪藏在裙子的褶边里。门开了。

一群陌生人站在她的面前。月牙儿吱的一声尖叫。她的脚想快跑,大脑拼命要她躲起来,但在一群带着轻蔑和怀疑的目光的男人和女人面前,她无处可躲。那些最接近电梯的人犹豫着,好像他们要考虑是否等待另一部电梯。但一个人终于嘟嘟囔囔地进了电梯,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月牙儿背贴着墙,但没有人挤向她。尽管电梯里人很多,但每个人都尽量不要太靠近她。

她的焦虑平息了。这些人不是月族,他们是地球的宾客,从他们一身礼服的样子来看,他们将要前往参加加冕典礼。

她可不能被夹在一大群人里前往加冕典礼。

门将要关闭,月牙儿清了清嗓子,“对不起,我要离开。”

她钻进拥挤的人群,皱巴巴的裙子擦过那些精致的套装和礼服。尽管有很多人朝她皱眉,但他们很高兴她走了。

他们认为她是月族,一个真正的会操纵他们的月族,而不只是一个贝壳。

“谢谢你。”月牙儿向那个替她按住电梯门的人喃喃道,她溜到电梯外,心跳不止。

她进到了一条美丽的走廊里,这里的摆设更引人注目,摆放着十几个展示雕塑和彩绘花瓶。

月牙儿发现自己怀念简陋的风铃草。

她整个人贴着墙壁,等到确定电梯走了,才重新叫了一部。她还要再上一个楼层,也许她需要找楼梯,或逃回到仆人的走廊。她觉得这里太空旷、太容易暴露了。

叮的一声,新的电梯到了,月牙儿吓了一跳,移向旁边。门打开,从电梯里溢出欢声笑语,月牙儿屏住呼吸,直到门再次关闭。

月牙儿转身向右。她通过一扇扇黑门,黑门和白墙形成鲜明的对比。每一扇门上都用黄金字体写着姓名和职称。莫利纳代表,阿根廷,美洲共和国。总统瓦戈斯,美洲共和国。总理布伦斯泰德,欧洲联盟。乌兹别克代表,俄罗斯南部地区,欧洲联盟。

突然一扇门开了,一个鬓边已经有着灰丝的金发女人,穿着一身及地海军长礼服走了出来——罗苹·格莱比,澳大利亚的众议院议长。月牙儿替拉维娜工作时,花了几个小时听格莱比有关贸易协议和劳资纠纷的讲话。那可不是一场精彩的演讲。

格莱比停下脚步,吃惊地看着月牙儿站在那里。月牙儿赶忙把枪藏在身后。

“有事吗?”罗苹·格莱比眯着眼睛厉声说道。

当然,月牙儿只是碰到了一个被偷偷潜入的狡猾月族女孩儿吓着的地球外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