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我告诉你了,我很好,”斯嘉丽坚持地说道,虽然她的语气很疲惫,“只是这几个月很漫长。”

“好?”艾米莉尖叫,然后她的眼睛模糊了,金色的鬈发占满整个屏幕,斯嘉丽看得出来女服务生——她在梅里埃唯一的朋友——把自己的掌上屏幕拿得太近了,“你已经失踪了好几周!你不在的这一段时间,发生了攻击事件,然后战争爆发,我在你家看到了通缉犯,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认为你已经死了!现在你却以为你可以给我发一个通讯,要我去照看一下农场和园子,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真的没事。看——我没有死。”

“我知道你没有死!但是斯嘉丽,你们的事新闻一天到晚在报道!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个话题。这……这个月族革命,我们的小斯嘉丽竟然是事件的中心人物,他们说你是城里的英雄,你知道的,吉尔斯打算在小酒馆里挂一块牌匾,说明梅里埃自己的英雄,斯嘉丽·贝努瓦,怎么站在这个吧台上,大声训斥我们所有人,我们很为她骄傲!”艾米莉伸长脖子,仿佛这可以更能让她看清楚斯嘉丽的所在,“你在哪里啊?”

“我……”斯嘉丽望了一眼艾草城宫殿里的豪华套房,这个房间要比她的小农庄奢华一千倍,但她却非常非常厌恶它,“事实上,我还在月球。”

“月球!我可以看看吗?它现在安全了吗?”

“艾米莉,不要尖叫了。”斯嘉丽揉了揉太阳穴。

“别告诉我不要尖叫,小姐,你忙得没时间发一通信息,让我知道你没有死。”

“我被关起来了!”斯嘉丽喊道。

艾米莉倒吸一口冷气,“关起来!他们伤害你了吗?你的眼睛瘀青了,或者是我的掌上屏幕,我的屏幕最近有点问题……”艾米莉用她的袖子擦着屏幕。

“听着,我保证我会回到家,会跟你把整个故事说一遍。只是,请你告诉我,你还在替我照看农场。请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家可以回去?”

艾米莉皱着眉头。尽管她歇斯底里,但看到斯嘉丽是多么令人开心的事。漂亮活泼的斯嘉丽听到艾米莉的声音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仿佛她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

“当然,我还在替你照看农场,”艾米莉说道,好像斯嘉丽的怀疑让她有点受伤,“你交代过我的呀,我不想当你已经死了,即使……每个人都这样想,我确实也曾这样想过。我很高兴你没有死,斯嘉丽。”

“我也是。”

“动物们都很好,你的机器人如期上工……你一定预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斯嘉丽笑了一下,想起月牙儿怎么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替她设定了预付。

“斯嘉丽?”

她眉毛一扬。

“你有没有找到你奶奶?”

她的心已经建立起了一道足够坚固的墙,这个问题并没有一下子把她震得崩溃,但斯嘉丽还是觉得痛苦。她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歌剧院的地下室,她支离破碎的祖母被杀害,斯嘉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却无能为力。

这一点,就是这一点,让她害怕回去。厨房没有了飘荡着祖母做的面包的香味,屋里没有了她泥泞的靴子走来走去的声音,那个房子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她死了,”斯嘉丽说道,“她在巴黎的第一次攻击事件中死去了。”

艾米莉的脸揪了起来,说道:“我很难过。”

一阵沉默降临,那一刻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斯嘉丽挺直自己的背,觉得需要改变话题,“你还记得那个一天到晚到酒馆里来的街头打手吗?”

艾米莉表情亮了起来。“哦,那双眼睛?”她问道,“一个女孩儿怎么可能忘得了?”

斯嘉丽笑了起来:“是啊,嗯,原来他是个月族。”

艾米莉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会吧!”

“还有,我和他在一起了。”

屏幕上的艾米莉在抖,因为她原来握着屏幕的一只手,现在捂住自己的嘴。“斯嘉丽·贝努瓦!”她结结巴巴地说,然后——“你得要花几周时间来跟我好好解释一下了,是不是?”

“也许吧。”斯嘉丽把长发拨到肩后,“好啦,我会的,我保证。听着,我该走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没事,看看农场……”

“我会告诉大家你很安全。但是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很快吧,我希望。艾米莉?不要让吉尔斯弄什么关于我的牌匾。”

女服务生耸耸肩,“这我不能保证,斯嘉丽,你是我们的小英雄。”

斯嘉丽关掉掌上屏幕,把它扔在床上。叹了口气,她望了窗外一眼。底下的庭院里,几百个人在修复刚结束不久的战争导致的重大破坏。

艾草城有它自己的美丽,但斯嘉丽很想念新鲜的空气和自制的食物。她想回家。

有人敲门,门先打开了一点点,野狼在门外犹豫着。斯嘉丽笑了一下,他才敢进来,关上了门。他手里拿着一束蓝色雏菊,看起来有点内疚。

“我在门外偷听到了。”他老实招供,拱起肩膀。

斯嘉丽嘻嘻一笑,故意逗他:“有这种超人听力,怎么可能不偷听几回?进来,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野狼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子弹击中了他的臀部外侧,他现在还有一点跛,但他愈合得很快。野狼的这一次改变,至少有一件事是正面的——他很慓悍。

至少外表看起来是这样。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一束花,凶猛的牙齿陷入他的下唇。

那天早上他回家,他童年的家。虽然他母亲的尸体已经被移到月球的一处荒地,那里是一个很大的坟场,但去看看房子的最后一面,对他来说很重要,看看那里是否有东西值得保存,可以用来纪念他的父母,甚至他的弟弟。

斯嘉丽表示愿意跟他一起去,但他希望自己一个人去。

她理解。毕竟有些事得自己去做。

“你……找到了什么?”

“没有,”他说道,“没什么是我想要的,我童年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你知道的,除了这些,她并没有多少东西。”

他走近她,没有迎视她的目光,把花束递给她。那稚嫩的红茎有一半已经被野狼粗大的拳头折断。

“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也替我奶奶摘花。她先把它们养在一个罐子里,直到花朵枯萎,然后把它们压在羊皮纸间,这可以让它们一直保存着。我敢打赌,在家里什么地方肯定有一整盒的干燥花。”她手指摸着柔软的花瓣,“我们也要这么做,纪念摩诃。”她把花放到送来的早餐里一个装了一半水的玻璃杯中。

当她转身回来,野狼把掌上屏幕推到一边,坐在这张大床的床沿。斯嘉丽很肯定这个床单是仆人辛苦洗好铺上的,每次她爬上床都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