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2/2页)

伊提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件事,要从吾自己说起。”

“吾是唯一的神,吾创造世界,开辟天地。”

“吾是至高的法则,唯一的真理,永恒的公平和秩序。”

他微凉的手掌,落在了黑发少女毛茸茸的发顶,顺着那黑发抚下。

穆莎总感觉他像是在摸一只小猫咪,但又好像不是这样。

他淡淡地,像是在陈述什么绝对的真理一样,平静的说道:

“像吾这样的存在,永远不会有偏颇,永远不会犯错误。”

穆莎接上他的话:“可是,三十七年前,您有了偏颇。”

“您选择了光明,这世间光与暗的平衡,在您做出选择的瞬间,就被打破了。”

“您不再公平,您改变了秩序,改变了真理,冕下。”

三十七年前,光明与黑暗交锋,圣子瑟斯顿和黑暗信徒雷恩,从圣城一路厮杀到死亡之国。

创世神被圣子瑟斯顿的行为打动,向世界降下神谕:“此后,吾为光明。”

自此,光明与黑暗原本维持的微妙平衡一瞬倾斜。

面对这份指责,伊提斯的态度依然平淡,他问道:

“你认为,吾为圣子,改变了自己?”

穆莎摇了摇头,说道:“不,没有人能打动神。”

“如您这般浩瀚的存在,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不会在意蝼蚁的想法。”

这几个月里,伊提斯教了她很多,他还经常聊起神对人的看法。

那真是这世间最可信的说辞,毕竟,他说的就是他自己。

就凭伊提斯的冷漠态度,圣子瑟斯顿在神眼中,最多也只是一只有些特殊的小蚂蚁。

多看他几眼,多说几句话就差不多了,被他左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穆莎还记得,雷恩在醉酒的时候发疯,一边哭一边大笑:

——神这个世界上最慷慨的存在,也是最自私的存在,万物都被把控在他的手掌心里,他却从来不受万物的影响!

穆莎说:“您做出的选择,都是为了您自己。”

清冷圣洁的神明稍稍垂首,银白的发丝落进了娇小少女的黑发之间。

他指间抚弄着那黑色发丝,在穆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动作极轻的扯了她一下。

伊提斯说:“这种说法或许没错”

“所有人都可以这样说,但你不行。”

穆莎:“为什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双标的神!

凭什么她不行?这是剥夺话语权还是剥夺人权?

伊提斯说:“吾的确,不是被圣子的行为打动。”

“他没有打动吾,就算打动,吾也不可能为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个选择,会使原本首尾相接,从不袒护任何人的真理和秩序崩溃一半。”

穆莎抬起手,把自己的头发从他手心里抢了回来。

她深呼吸了一下,做好了准备——她总觉得,伊提斯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神说:“但是,有‘人’另外找了一条路。”

“在吾做选择之前,把吾的真理和秩序摘掉了一半。”

冷冽的目光从穆莎头顶落下,就好像一盆冷水从天灵盖浇下来一样。

穆莎战战兢兢的抬起头,一脸无辜的和他对望。

少女那双又圆又大,眼角微微上挑的银灰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神明的身影。

穆莎发现,伊提斯的脸色很不好看。

并不是说他阴着脸或是怎样,他现在的神色依旧平淡,哪怕说起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

他的脸色很苍白,那薄削的唇也几乎没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透明。

伊提斯一手压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摁回了低着头的样子。

伊提斯说:“三十七年前,吾亲眼看着,圣子和雷恩打进了死亡之国。”

“他们交战的地方,遍布死亡和绝望的焦土上,有一朵很漂亮的花。”

穆莎:“……就是您说的那朵?”

伊提斯说:“吾从未见过那样的花,那是这片死亡之土上,诞生的唯一生命。”

“那是吾无法解构的生命,吾也无法创造这样的花朵,它的存在,违背了死亡之国万物无生的法则。”

“它是法则之外,超出吾的估计,躲避了吾的视线,不知不觉间诞生的奇迹。”

穆莎:“……”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吾担心那朵花被摧毁,打算将它连根挖走,带回吾的神国。”

说着,那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又一次捏住了穆莎的一缕黑发。

那清冷的声音,带上了少许的无奈。

“吾挖起它的时候,它也挖了吾一半的神格。”

“它在吾做选择之前,就把黑暗摘走了,只给吾留下了光明。”

穆莎:“……”

这在她养成了完整三观的那个世界里,也能找到类似的说法。

比如做题涂答题卡的时候,发现答题卡被挖出了一个洞,只留下了[A]这一个能涂的地方。

那道题他们可以选择不涂,也可以举手换一张答题卡。

但是,伊提斯的情况,显然比这要无奈的多。

他不止答题卡被挖了洞,那个留下的错误的答案,还被那朵花直接涂好交上去了。

穆莎听他说话,都能感觉到他的委屈和绝望。

伊提斯轻轻地扯着黑发少女的头发,说道:

“它挖走吾一半的神格之后,就碎了。”

穆莎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碎了”两个字。

她问:“那朵花是……”

伊提斯冷漠道:“是你。”

“吾所做出的选择,是你逼吾做的。”

伊提斯不再扯她的头发了,他骨节分明的微凉手指,已经卡在了黑发少女的下颌上。

他淡淡地问道:“你现在十五岁,剩下的那二十二年,你去了哪里?”

穆莎闭上了嘴巴。

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是穿越的。

但伊提斯这一句话,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摁死了。

三十七年。

前世的她二十二岁,这一世的她十五岁。

那朵花碎掉之后,伊提斯应该找了很久。

但是很显然,他没有找到。

因为那朵花去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伊提斯的手指,捏的更紧了一些,清冷又空灵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你和别人一样?”

“你是吾唯一的同类,你应该,更像吾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