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4页)

怒火无声地燃烧了片刻,女孩看上去已经得出了结论,除了服从指示以外,她别无选择。她一把抓住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振奋起来,表情变得平静。她无视了递过来的食物。“好吧。博士。明天。”她简单地吐出几个字,给了拉希德一个捉摸不透的眼神,然后朝着一块突出的岩石跑去。

阿杜拉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岩石的另一侧。接着转向他的助手,发现他正半张着嘴。僧人很快别开了视线。阿杜拉知道这会儿可不是戏弄他的时候,于是克制住了自己。他简单地说道:“你今天干得很漂亮。”他一直羞于启齿赞美,但这对自信不足的僧人来说很有帮助。

拉希德棕黄色的脸颊上浮现出了浅浅的红晕,接着他感激地低下头。他不擅长应对夸奖,就像阿杜拉不擅长夸奖他人一样。也许,阿杜拉思忖着,他们至今相处平和,这一点功不可没。

少年清了清喉咙。“我去找回骡子,博士。它们应该不会走远。”他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很紧张。他比平时更心烦了。

“怎么了,孩子?”阿杜拉径直问道。

僧人看起来思索了一番。他整理了一下长袍,说:“猎鹰王子,一群凶残的食尸鬼,一个受神恩惠的巴达维女孩!简直把一生中的奇遇和怪诞都经历完了。这一天你没觉得心烦吗,博士?”

阿杜拉困倦地耸耸肩。“没什么奇怪的。我还经历过更糟糕的呢,孩子。”

这当然是谎话。但似乎足以博得拉希德敬佩一笑。僧人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沿着石头斜坡走下去了。

他看着拉希德灵活的脚步,感到一阵对青年人不知疲倦的、强烈的嫉妒。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阿杜拉只是站着不动,听着夜晚虫鸣,一边忍受着肩胛骨上的阵阵疼痛。他的小腿骨上也有一道很厉害的石头擦伤,但他太累了,或者说太恐惧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很好奇自己身上是否有一寸皮肤从来没有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砍伤、挫伤或刺伤。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走下了斜坡。

几分钟后拉希德回来了,像以往一样沉默不语,但手中牵着的骡子却毫不安分。两只牲口似乎都毫发无伤,在真主的恩泽下。阿杜拉一直认为骡子是值得尊敬的动物——对权威保持明智和怀疑,但也冥顽不灵,脾气暴躁。和我没什么不一样。

少年拿出一个小铜锅,用打火石点上火,煮了一锅简单的汤。在寒冷的夜晚,传来一阵死亡时的凄鸣。大概是那个小姑娘捕获了她的晚餐,阿杜拉想着,似乎在自娱自乐。

在他们开始啃面包喝汤的时候,拉希德显然很担心。他们今天已经经历了足够多的恐惧和惊奇。但原因不止如此,阿杜拉很清楚,虽然他怀疑那少年不愿承认。

那个女孩。

不难想象,这个僧人正有意无意地试图用自己虔诚的信仰反抗着男性的本能反应。要是阿杜拉还年轻,他肯定会告诉那个姑娘她很迷人,然后心满意足。虽然事实上,眼下的这个姑娘并不迷人。

不,这姑娘并不是常人认为的那种漂亮。但她桀骜、充满活力,对拉希德产生了不小的冲击。但就算这少年和一个女人独处,他还是没办法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阿杜拉责骂着教会的严苛死板,把一个好端端的少年变成了这样一个只会耍剑的男人。

阿杜拉又想起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碰过女人了。他会时不时朝年轻姑娘抛个媚眼,但不敢做什么。而老女人中,只有一个人还让他记挂。

米莉。

在入睡前,阿杜拉放任着自己对米莉・阿尔穆莎的思念。那让他眷恋一生的温暖、那热情的胴体在他的意识中翩翩起舞,他甚至能看见她端上茶点,能听见她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着情话。他的眼皮沉重,耷拉了下来,他飘进了梦乡,迷迷糊糊地梦见了摇曳的丰臀和茶点上甜美的糖霜。

接着又一只小动物死前的悲鸣划破了夜空。

战争即将来临。垂死的牲畜在凄鸣。

夜晚的盗贼偷走了我的梦境。

伊斯米・希哈布的诗集《棕榈之叶》中的几句话闯进了阿杜拉的脑海。他扫兴地哼了一声,翻过身来,悲伤地发现自己正独自躺在草垫上,身下就是冰冷、坚硬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