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个人的路(第3/4页)

他用力抹去眼角的泪水,不屈服地大声尖叫——向恐惧低头是他父亲的处世之道,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害怕!”他对自己说道,“不害怕!”

亚伦继续前进,心知自己是在自欺。

正午时分,一条遍布岩石的小溪横在脚下,溪水冰凉清澈。他忍不住蹲下身去喝水。一阵刺痛从背部传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伤口,更不可能像可琳一样缝合。他想到母亲,想到自己每次带伤回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清洗伤口。

他脱下上衣,发现背面已经破烂不堪,满是鲜血,如今血液已凝结成又脆又硬的血痂。他将衣服泡在水里,看着尘土和血块随着溪水流去。他将衣服放在岩石上晾干,然后仰躺着泡在冰凉的溪水中。

冰冷的感觉让他皱眉,但是背上的痛楚也减轻了不少。他尽力清洗血块,轻轻地拂过刺痛的伤口,直到痛得无法忍受。他浑身发抖,爬出小溪,躺在衣服旁的岩石上。

静躺一段时间后亚伦突然惊醒。眼看太阳已经偏西,白天即将结束,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可以继续前进一段路程,但是他知道,与其如此愚蠢地冒险,还不如把多余的时间花在强化防御上。

溪岸不远处有片潮湿的草地,他轻松拔下草皮,清理出一片空地。他踏实松土,压平表面,然后开始绘制魔印。这次他画了更大的魔印圈,接着,反复检查三遍后,又在第一个魔印圈中绘制另一个较小的魔印圈,提供双层防御。潮湿的土地可以抵御风吹,幸好天色也没有下雨的迹象。

亚伦挖了一个坑,捡了些干树枝,生了一堆营火。他坐在内圈中央,眼看着太阳落山,他尽力忘记自己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在红色天际转为淡紫色时,他浇熄了火堆,接着天色转为深紫,他大口吸气以平抑剧烈的心跳。最后,天色完全黑下来了,地心魔物们开始现身。

亚伦屏住呼吸。终于,一头火恶魔闻到他的气味,吼叫一声冲了过来。那一瞬间,昨晚的恐惧席卷而来,亚伦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地心魔物在撞上力场前完全没有发现力场的存在。随着第一道魔光闪烁,亚伦终于松了一口气。恶魔不断进攻,但都是徒劳。

一头风恶魔飞入天际,自力场最薄弱的上空俯冲而下,穿过第一道魔印圈,但是在冲向亚伦的时候撞上第二道力场。重重坠落在两道力场之间。亚伦竭力保持镇定,看着它翻身爬起。

风恶魔两脚站立,身形细长,纤细的四肢末端有六英寸长的钩爪。上臂下方以及双脚外侧都有一层薄薄的皮膜,由身侧延伸而出的骨骼支撑住身体。个头跟正常成人差不多,但双翼展开是身长的两倍,使得它在天上看来十分巨大。它的头上隆起一根向后弯的兽角,四肢一样布满皮膜,在背后形成一道隆起的脊梁。长而突出的嘴里露出一排一寸长的尖牙,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黄色。

地心魔物笨拙地在地上行走,与在天上不可一世的优雅姿态大不相同。在近处看,风恶魔和其他恶魔相形见绌。木恶魔和石恶魔拥有坚硬无比的护甲和惊人的力量,火恶魔拥有超乎常人的速度,还会喷出能够燃烧任何东西的火焰。风恶魔……亚伦认为瑞根的长矛就可以刺穿它们的翅膀,令它从此残废。

黑夜呀,他心想,我敢肯定就连我自己也做得到。

但他手边没有长矛。他全身紧绷,看着恶魔逼近。如果内圈魔印失效就惨了,任何一头地心魔物都可轻易杀了他。

它朝亚伦挥出翅膀末端的钩爪。亚伦被吓得胆战心惊,但魔光沿着魔印圈外围大放光明,将恶魔反弹出去。

几次试探后,风恶魔再度起飞。它快速奔跑,展开双翼迎风鼓胀,但在取得足以起飞的速度前就已撞上外圈力场。魔法把它弹回泥地上。

看着风恶魔艰难地从泥地上爬起,亚伦忍不住哈哈大笑。它巨大的翅膀在天上看起来或许十分恐怖,但是在地上只会导致它重心不稳。风恶魔缺乏撑起身躯的手掌,而它纤细的手臂被自己的体重压弯。

受困于力场之间,它一次又一次地试图起飞,但两道魔印圈之间的空间不足,导致它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火恶魔看到风恶魔的困境,发出欢喜的叫声,在魔印圈外学着风恶魔蹦蹦跳跳,嘲笑它的不幸。

亚伦更加自信了。昨晚犯了一些错误,但绝不能再犯。他开始觉得有希望抵达自由城邦了。

火恶魔很快就厌倦了嘲弄风恶魔,四下散去,去猎捕较容易得手的猎物,因为它们通过喷火可以逼迫小动物逃出藏身处。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野兔跳入亚伦的外魔印圈,将追逐而来的恶魔挡在圈外。风恶魔笨手笨脚地动手抓它,但野兔轻易闪开,跑过魔印圈,自另一端窜出,却发现那边也有恶魔在等着它。它转身跳回圈内,但又跑过了头。

亚伦希望自己有办法与这个可怜的小动物沟通,让它知道在内圈中会很安全,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在魔印圈中跳进跳出。

接着难以想象的事发生了。野兔在跳回魔印圈时踩花了一个魔印。火恶魔齐声呐喊,涌入缺口,追杀野兔。疲累的风恶魔逃出力场,跳起身来,展翅而去。

亚伦咒骂野兔,见它朝自己跳来时更是破口大骂。要是连内圈魔印也被它踩花,他们两个就死定了。

亚伦使出农场上磨炼出来的灵活身手,一手伸出魔印圈,抓起野兔的耳朵。它拼命挣扎,差点扯断自己的耳朵。对付野兔,亚伦在父亲的农场有丰富的经验。他将野兔搂在怀中,抚摸它的背及后脑。不久后,野兔就停止了挣扎,茫然地望着他。

他很想把野兔丢给恶魔。这样比较安全,因为野兔可能会挣脱他的掌控,然后踩花另一个魔印。为什么不?他心想。如果白天让我抓到它,我会把它给吃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办法这么做。恶魔从世上夺走太多东西,从他身上夺走太多东西。他发誓绝不自愿交给它们任何东西,现在不会,永远都不会——就连这种情况下也不会。

长夜漫漫,亚伦紧紧抱着惊吓过度的小动物,抚摸柔软的毛发,轻声安慰它。恶魔在四面八方吼叫,但亚伦对它们视而不见,全神贯注地抚摸野兔。

这种类似冥想的作法起初还有些作用,直到一声怒吼将他带回现实。他抬头一看,巨大的独臂石恶魔耸立在魔印圈外,口水滴在魔印力场上滋滋作响。它的伤口已愈合成手肘末端的疙瘩,它似乎比昨晚还要愤怒。

石恶魔捶打力场,完全不在乎被魔光刺痛。石恶魔不断攻击,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试图以蛮力突破力场,报断臂之仇。亚伦紧紧抱着野兔。他知道力场不会因为反复撞击而减弱,但是这种想法并没有缓解恶魔或许真有办法闯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