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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他。”高地人试着微笑。“至少他可以让我们的脑袋摆脱这些问题,他可能会跑去找魔斗灵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止住话,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耸耸肩,甩开他的不适。“反正,可能什么事也没有。如果有的话,亚拉侬会感应到的,不是吗?毕竟,他好像能感应到每一件事。”

布琳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作出回应。“我很怀疑是否还是这样。”她最后如是说道,“我怀疑他是不是还做得到。”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都没有再看对方,视线落在黑暗里,陷入沉思。随着时间过去,山区夜里的寂静似乎朝着他们逐渐逼近,处心积虑地将他们网罗入它的萧条空寂之中。一定要有个声音来打破这个魔咒,不管是生物隐隐约约的叫声、山林之间的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是昆虫的振翅声都好。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

“我觉得我们好像在飘游。”布琳突然开口。

罗恩摇摇头。“我们往固定的方向前进,布琳。没有在飘游。”

她看向他。“我真希望当时听了你的话,没有来过这里。”

高地人震惊地看着她。那张美丽却愁眉不展的脸还是面对着他,女孩的黑色眸子里交杂着近乎恐惧的不安和疑问。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坐在他对面的女孩不是布琳·欧姆斯福德,让他不是很舒服。

“我会保护你,”他语带温柔,急切地说道,“我保证。”

她展露欢颜,淡淡的、不自然的笑容,转瞬即逝。她温柔地伸出手去碰他的手。“我相信。”她轻声回应。

但不知怎么地,在她内心深处,她发现自己在怀疑他是否真能信守承诺。

亚拉侬重返营地时已近午夜,就跟沃夫斯塔里的幽灵一样悄然无声地从林间现身。月光透过头上的枝叶洒下银色光束,在夜晚投射出奇异的光辉。裹着毛毯的罗恩和布琳正熟睡着。整座山林阒然无声,仿佛只有他独自守着夜。

德鲁伊停在距离他所看顾的人几十尺外的地方。他离开一个人独处,好好想想,衡量一下未来必然会发生的事。布莱曼说那些话时真的很意外,不可思议地意外。当然,不应该这样。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一定的结果,但可能发生变化的总是感觉。他是位德鲁伊,任何事都有可能。

他的目光移向山区。昨日种种已然远去,他历尽艰辛、行遍万里,才来到此刻。而明日种种似乎也很渺茫,但他知道那是幻觉。明日就在他眼前。

已经完成了这么多,他思忖着。但这样还不够。他转过来,垂下目光看着熟睡的谷地女孩。一切都要靠她了。当然,她不会相信这一点,也不相信希望之歌的力量,因为她选择从人性的角度去看精灵魔法,然而魔法并不人性。他已经向她展示过魔法的可能,只有匆匆一瞥,因为他觉得她会无法承受。就她对魔法的理解而言,她还是个孩子,长大的过程会很难熬。他知道会非常难熬,因为他帮不了她。

他的一双长臂在黑袍底下紧紧交叠在一起。他能不帮她吗?又是这个老问题。他阴沉地一笑。他不应该全盘将结论托出,只说他觉得有必要说的部分,就像许久以前对谢伊·欧姆斯福德时那样,真相最好是由使用它的人自己发现。当然,他也能告诉她,或者说,至少他可以试着告诉她。她的父亲会说他应该告诉她,因为威尔·欧姆斯福德也是认为应该对精灵女孩安柏丽如此。不过决定权不在威尔·欧姆斯福德,而在他。

一抹痛楚让他紧抿双唇。当年在帕瑞诺还有许多声音许多脑袋共商解决人类问题之道的公议会已经没了,还有德鲁伊们,那些德高望重的贤者,也早就凋零。曾经让他们备受鼓舞的历史、帕瑞诺、所有的希望和梦想,都不复存在了,只剩下他。

人类所有的问题现在都是他的,只要他还活着,这些问题就永远都会是他的问题。而那个决定,也是他作出的抉择。当他选择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后,一切就已成定局。但他是最后一人,等他离开之后,是否会有人接棒来作出同样的决定?

孤独、疑惑的他,站在树荫下遥望布琳·欧姆斯福德。

天一亮,他们就继续往东前进。又是一个秋高气爽、充满阳光的日子。当黑夜从沃夫斯塔西边撤退,太阳立刻从东方升起,从森林边缘绽放出万丈金光,照进地上最黑暗的角落,将阴郁一扫而空。就算是在禁忌的深山里,也会有舒适和平静的感觉。

布琳想到了家。想到在这样的天气里,谷地会有多美,她一边牵着马沿着山脊前进,一边感受阳光落在她脸上的热度。就算是在这里,秋天的色彩也毫不客气地泼洒在苔藓和地衣还受到夏天照拂的绿色背景上。生命的气息扑鼻而来,让她陶醉不已。此时的谷地,村民们都已经醒来,即将展开全新的一天。正在准备中的早餐,阵阵饭菜香气从窗户里窜出来,四溢的香味渗入秋日的温暖之中。晚些时候,等早上的杂务做完,居民们下午就会聚在一起聊天玩游戏,趁机放松一下,短暂地重温夏天的回忆。

我希望我也在那里跟大家一起分享,她这样想着。我希望我在家。

早上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不知不觉就消失在太阳的温暖里、回忆里和梦里。山脊和山坡出现又消失了,越过隆起的山峦,沃夫斯塔远处再往前就是低地森林。到了中午左右,他们已经走出主山,开始往下。

之后没多久,他们开始接近到卡德急流。

还没见到,他们已经先听到声音。前面树木繁茂的山脊后传来深沉、充满穿透力的轰鸣声,响彻东境的天空,就像一股隐形的浪,朝他们席卷而来,夹带着惊人力量,在经过时发出撼动大地的隆隆声响。然后,风似乎抓住了它,放大了它的强度,直到森林的空气中都充满了雷声。前面的路变得平坦,树林也更加浓密。山顶上,冷冽的水花和翻腾的浓雾几乎遮蔽了一切,就连午后湛蓝的天空现在也消失在盘根错节的林间,受了潮长满苔藓的树干和地上色彩斑斓的叶子,都因为湿气而闪闪发光。前面,又有一条上坡的路,穿梭在岩石块和在雾里就像被冷冻的巨人般阴森的倒木之间。仍然只有一个声音,大气磅礴,震耳欲聋。

随着小路蜿蜒向上,距离山脊线愈来愈近,从沃夫斯塔越过山峰吹往东边低地的风也逐渐将雾驱散,山谷在他们面前豁然开朗。山脊线被阳光染成金色,其下的山坡在峰顶的阴影下显得很阴暗,让人不敢靠近。终于,就在这里,他们发现了声音的源头——瀑布。宏伟壮观、如银河倒泻的澎湃水流从峭壁腾空倾泻数百尺,云蒸霞蔚,飞漱其间,从山谷西边整个跌入下面的大河,在岩石和树林间曲折奔流,直到消失在视线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