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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拉侬要大家停下来时,一行人已经深入沃夫斯塔山脉约十英里,绞索隘口和可能被地精攻击的危险早被抛诸脑后,现在他们位于森林深处。他们走得很快,到现在为止道路都通行无阻,且地势平稳,虽然他们身处山上几英里高的地方。空气清爽凉快,这让他们走起来很轻松,当午后阳光照耀在一行人身上时,更是让大家士气高昂。山上散布着树林,山林之间隔着突出的板岩和覆盖着白雪的荒芜山顶。虽然这里一直是禁地,即使对侏儒来说亦是如此,但没有人能从这普通的大山中发现任何危险的迹象,一般森林有的声音这里都能听得到,包括昆虫的叫声,还有各种各样的鸟鸣。帕瑞诺的路依旧遥远,但看来他们作了明智的选择。

“我们会在这里休息过夜,”高大的浪人把大家聚集到他身边后宣布,“但是明天一早我就会离开各位,先去探探沃夫斯塔那边是否有黑魔君和他的爪牙的足迹。穿过这些山脉以及一小片阿纳尔森林后,还得横越前面的平原,抵达帕瑞诺下的龙牙山脉。如果北境或是他们的盟友派出怪物封锁了入口,我必须提早知道,才能赶快调整路线。”

“你要只身前往吗?”巴力诺询问。

“我想这样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比较安全,等你们再次进入阿纳尔森林中心之后,需要彼此照应,我想十之八九地精猎人会监视所有下山的出口,以确保你们无法活着离开。韩戴尔会带着大家通过陷阱,我会想办法在各位抵达平原之前跟大家会合。”

“你会走哪一条路?”鲜少开口的韩戴尔问道。

“翡翠隘口能提供最佳防护,我会沿路用布条做记号,就像我们以前那样。红色代表危险。跟着白布走就不会有问题。趁现在天还亮着,我们继续上路。”

他们平稳地穿越沃夫斯塔,直到太阳完全没入西边山头,已经看不见路为止。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微弱的星光照在崎岖的地形上。他们在一面峭壁下扎营,巉崖拔地而起,高达数百尺,就像一把大刀劈向天际。前方开口处有浓密的松树呈半圆形将他们包围起来,现在他们四面都有绝佳的屏障。这晚依然是吃冷食,他们没有冒险生火,以防引起注意。韩戴尔安排大家轮值守夜,他觉得在陌生的环境最好这么做,每人当班几小时,让其他人轮休。饭后大家都没怎么交谈,经过一整天的跋涉大家都很疲倦,几乎立即就卷进毯子里休息了。

谢伊自愿第一个守夜,积极展现身为团队一分子的参与感,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贡献,而其他人却为了他甘冒生命危险。谢伊的心态在过去这两天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变。他开始意识到神剑的重要性,以及四境子民是何等依赖它来抵挡黑魔君。在此之前,他躲避骷髅使者的威胁,逃避自己是沙娜拉家族继承人的身份。而现在他却奔向更大的危险,企图依靠一把力量无法估计的神剑,以及七位凡人守护者的勇气与之对抗。但即使如此,谢伊心里深深觉得,要是在此结束,对他之于精灵和人族的感情都是一种背叛,更是否定他对全人族的安全与自由的关怀。他知道即使现在跟他说不会成功,他还是会奋力一搏。

亚拉侬不发一言,先去歇息,没多久就沉沉入睡。谢伊在他两小时的守夜时间里仔细观察他宁静的睡容,直到都林接班。弗利克是在半夜醒来站岗,此时他们高大的领导人已经清醒,利落地起身,穿上跟弗利克第一次在穴地谷看到他时一样的黑色斗篷。他看了看熟睡的大家和一动不动坐在石头上的弗利克,什么话也没说,就径自往北方而去,消失在黑暗的森林之中。

亚拉侬在夜里继续赶路,一直走到阿纳尔中心的翡翠隘口,越过隘口之后,西边就是平原。他削瘦的身影穿梭在安静的夜里,几乎是脚不点地地飞驰而过。他就像无形般的存在,给周围的小生命留下似有若无的印象。他再次回想这一趟帕瑞诺之行,反复思量只有他知道但其他人不会知道的事,在面对传承历史的问题上他显得相当无助。其他人只知道他现在和即将扮演的身份和角色,只有他默默承受自己和大家命运背后的真相。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说,嘴里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痛恨所发生的一切,也知道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精瘦的脸庞仿佛戴着一副犹豫不决的黑面具,在安静的树林中孤独前行,虽然他满脸愁容,但内心已暗下决心,即使失去了心,也要坚守灵魂。

天亮后,他发现自己走在一大片浓密的森林中,方圆几英里皆是丘陵地带,地上满是巨石和倒落的圆木,他马上就注意到这里安静得有点古怪,仿佛某个死亡之神将它冰冷的手放在了这里的土地上。他在之前走过的地方都仔细用白色布条做好记号,现在他放慢脚步,一直到这里为止,一路上都没有让他疑心的地方,但是现在第六感警告他不可大意。他走到一个分岔路口,一条是比较宽敞平坦的路,看来曾经是主道,沿着左边一路往下,似乎通向一个大山谷,但是森林实在太茂密了,很难看清楚几百码之后的景象;第二条路则比较狭窄崎岖,上头长满了矮灌木,不砍掉根本过不去,沿着这条路往上是倾斜着离开翡翠隘口的山脊。

突然间,他全身僵硬,感觉到有另外一个生物的存在,百分之百是个邪恶的东西,就在那条通往山谷的路上某处,但是并没有移动的声音。不管那是什么东西,看来它喜欢等待猎物自己送上门。亚拉侬马上撕下两块布条,红布条绑在通往山谷的大路,白布条系在通往山脊的小路。绑好布条后,他再次凝神静听,虽然还是能感觉到那个东西的存在,但却捕捉不到任何声音。尽管它的力量逊于他,不过对后面的人可能会有危险,再次检验布条后,他便走向通往山脊的小路,消失在茂盛的灌木丛中。

将近一个小时过后,那个潜伏在通往山谷的路上的生物决定出来探个究竟。它非常聪明,这一点可能是亚拉侬意想不到的,它知道不管前方是谁,那个人已经察觉到它并刻意避免靠近。它也知道这个人力量凌驾于自己之上,因此它静静地待着,等他离开。它凝望着阒无人声的分岔路口,看到两块鲜明的布条在微风中飘动。真是愚蠢的记号,那东西心生诡计,踩着笨重的步伐,拖着畸形的庞大身躯往前移动。

巴力诺是最后一个守夜的人,等到天一破晓,他便温柔地唤醒大家。虽然日头出来了,但是早上空气还是很冷,大家狼吞虎咽地吃完早点,好让自己赶快暖和起来,然后沉默地收拾行装,准备继续往前走。有人问起亚拉侬,弗利克睡眼惺忪地回答说他在半夜某个时候就走了,但什么话都没有对他说。他这么安静地离开,大家一点都不意外,也没有人对此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