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雨声烦之春(2)(第2/3页)

他深信这番话已经伤到了西泽尔,可惜这小子的头被他踩得太低了,他看不到表情,否则会更开心一点。

“哈哈,我说你妈妈是个傻子你很不服吧?我没说她是个花痴就很好啦!她被人抛弃了那么久,应该很需要我爹那种强壮的男人吧?我看你妹妹也不错哦,长大了会是大美人吧?不如就嫁给我吧,反正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嘛!”贝拉蒙少爷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贝拉蒙老爷是那种狂蜂浪蝶的性格,结交的朋友也都是些浪荡子,没事就在家里喝酒聊女人,贝拉蒙少爷也是耳濡目染。

不过贝拉蒙老爷倒并未这么评价琳琅夫人,最近这个风流无度的老鳏夫像是因为爱情而容光焕发了,断绝跟各路情人的来往,一心锻炼身体要再度当新郎。

“可是等玩腻了之后,无论是你妈妈还是你妹妹,都会像旧衣服那样被我家丢出去。”贝拉蒙少爷猛劲地踩了一脚又一脚,像是要把一个铁皮罐头踩扁那样,“就像你亲爹把你们丢出来那样!你们一家子就是命中注定要被丢出门外的!为什么呢?因为你们贱呀!你妈妈是贱女人!你妹妹也是!她们就该被人抛弃!”

他忽然踏不动了,因为西泽尔举起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西泽尔猛地一拉,贝拉蒙少爷失去平衡,仰面倒地,西泽尔跟着扑上,像一只练习扑击的幼狮,骑在了贝拉蒙少爷的肚子上。

他手中握着不知何处抓来的石块,重重地砸在那张胖脸上,石块隔着脂肪层和面骨撞击,砰砰作响。

第一击下去贝拉蒙少爷的眼镜就碎了,玻璃碎片把眼眶周围的皮肤划破了,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

“我瞎啦我瞎啦!我被西泽尔戳瞎啦!”贝拉蒙少爷发出杀猪般的号叫,同时疯狂地挥舞手臂,在西泽尔身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抓痕,抓痕周围的皮肉都翻了起来。

他的眼球其实没有受伤,鲜红的视野里,西泽尔的那对紫色瞳孔仍是那么平静。他不惊不怒,但高举石头,以稳定的频率砸在贝拉蒙少爷的脸上,整个人就像一台砸石头的机器。

贝拉蒙少爷的兄弟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拥而上对西泽尔拳打脚踢,还有人想把他从贝拉蒙少爷身上拉起来。

这一切都是徒劳,无论多少记重拳落在身上,西泽尔都不为所动,只顾砸他的石头。鲜血一丝丝地溅到他脸上,他的脸色苍白,红与白交织起来格外狰狞,他看起来浑如平静的恶鬼,每个人都看得胆战心惊。

贝拉蒙少爷嘴里喷出的血越来越多,沿着领口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西泽尔的领口上也都是血,那是从他自己嘴里喷出来的。这样砸下去的后果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教堂的门被人大力地推开,外面被灯光照得仿佛白昼。岩石般的男人站在风雨中,长风衣在风雨中翻卷,领口的黄金圣徽发出赤焰般的光芒。

“爸爸!爸爸!爸爸救救我!”贝拉蒙少爷尖叫着。

岛上连路灯都没有,夜间那么亮的光源只能是车灯。岛上的汽车也很少,贝拉蒙老爷就有那么一辆,所以每当看到车灯光听到引擎声,贝拉蒙少爷都知道是爸爸来了。

那身影也像极了他那地位不凡的爸爸,至于爸爸为什么在深夜里出现在学校,贝拉蒙少爷已经来不及想了。他想爸爸再不来救他,西泽尔就要把他打死了。

可那个男人并未冲上来阻止西泽尔,恰恰相反,他冷漠地旁观着这场对孩子来说太过残酷的斗殴,仿佛君王俯瞰斗兽。一袭白裙的莉诺雅眉眼低垂地站在他身后,就像仆从。

教堂外不是一辆礼车,而是数十辆装甲礼车,它们如铁桶般围绕着教堂。着黑衣的军人背着手,双腿分立,站在车旁,像是一尊尊铁铸的雕像。

男孩们一步步退后,恐惧但不敢出声。他们不知道那男人是谁,但本能地畏惧着他身上的气息。那绝不是贝拉蒙少爷的父亲,虽然眉目依稀相似,但这个男人带着莫大的威严,仿佛一怒之间可以毁灭一国。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西泽尔手中的石头砸在贝拉蒙少爷的脸上,发出沉闷的“扑扑”声。

“西泽尔·博尔吉亚,有人来看你了,你的……父亲!”莉诺雅的声音微微颤抖。

男孩仿佛从一场无休止的噩梦中惊醒。他仍旧骑在贝拉蒙少爷身上,茫然地转过头来,久久地凝视着那钢铁般的男人。

父亲

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门被带上了,教堂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男人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背后是沾满了雨水的窗。他点燃了一支烟,慢慢地抽着,烟雾呈细线状直上屋顶。

西泽尔蜷缩在角落里,像是无法承受春夜的轻寒那样,微微战栗。

“长得真像你妈妈,一张软弱的脸。”最终男人打破了沉默,却是用如此冷漠的评价。

西泽尔没说话,就着窗外照进来的光,看着男人的脸。

男人的面孔消瘦,戴一副染色的眼镜,一头略显凌乱的灰发,身材精悍。他坐在那里的时候,平静得像是石头,行动起来却透着野兽般的气息。

他像是贝拉蒙老爷的翻版,但又不一样,贝拉蒙老爷是那种内心里开出花来的风骚男子,自带一股温柔,而这个男人坐在那里,便如一堵钢铁的墙壁展开,坚不可摧。

西泽尔长久以来的疑问终于有了解答,难怪母亲对贝拉蒙老爷那么温柔,因为她是傻的,她看到贝拉蒙老爷,以为自己的男人又回来看自己了。

西泽尔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手中仍紧紧攥着那块带血的石头。

这不该是父子相见的情形,他们本该拥抱本该哭泣,本该有再也不会抛下你的许诺,可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充满敌意的对视,如猛兽们的重逢。

西泽尔之前没有见过父亲,直到父亲的家族将他们逐出翡冷翠,父亲都没有露面,更别说在家族面前为他们争取些什么。

西泽尔曾经想象过父亲的模样,大概是那种浪漫又柔弱的贵公子吧,所以才不敢站出来保护自己的母亲。可今夜站在西泽尔面前的却是这样的男人,他虽然只穿了一件黑色风衣,却如穿着威武的铁铠。

这样的男人,权掌天下,本该能够保护他们,可那么多年他都没有站出来,任他们孤独和痛苦。

西泽尔不想跟这种男人拥抱,这么多年的孤独和痛苦,又怎么是一个拥抱能够填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