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红龙狂舞之夜(7)(第2/3页)

药物从接近油尽灯枯的身体中再度榨出了些力量,沐浴在冷雨中太久,他的身体早已冷透了,此刻又感觉到些微的温暖。

他扯了扯那张军用毯子,让它包住母亲的头部。这是他从佛朗哥那里拿到的,军用毯子虽然粗糙,但是防水保温,裹在琳琅夫人身上,像是黑色的襁褓。

怀中的女人恐惧地盯着他,像是受惊的小猫炸起了浑身的毛。前次去看她,她还比较温顺,好像对西泽尔有点印象,但这一次西泽尔穿上了甲胄她就认不出了,这一路上她都在哭闹和扭动,想尽办法要逃走。

“别这样啊妈妈,我是你儿子啊。”西泽尔苦笑着用钢铁利爪的背面蹭了蹭母亲的脸。

这也有可能是他们母子的诀别了,谁知道他能不能冲过这座桥呢?准备狙击他的可是十字禁卫军啊,号称世界上最强的军队。

十字禁卫军在高处架设了几台强大的聚光灯,所有光圈都集中在西泽尔身上,怕他借黑夜遁形。强光下琳琅夫人的脸仿佛是半透明的,像是那种从东方运来的、最好的白瓷。

平日里西泽尔并不觉得母亲有多美,因为见得太多了,而且很多人都说他的容貌基本都是遗传自母亲,照镜子的时候他还经常能从自己脸上找出母亲的痕迹来。但今夜他忽然觉得母亲真是很美的,难怪父亲那种铁石心肠的男人也无法拒绝她。

可就是这份美最终害了她,如果可能的话,西泽尔倒宁可自己的母亲是个操劳的、皮肤发红的农妇,夜来在油灯下给他缝补衣服,偶尔给他温暖的拥抱。

其实他这一生基本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暖,也许小时候母亲经常抱他吧?在四岁以前他的记忆还很模糊的时候。那之后她就一直是这样呆呆的,你喊她或者抱她,你快乐或者悲伤,她都没有反应。

托雷斯的死让他那么难过是很容易理解的,从小到大,托雷斯是陪他最久的人,其次就是阿黛尔和莉诺雅。可为什么还是很害怕失去母亲呢?她根本就是个大布娃娃啊。

其实西泽尔也说不清楚,可能是害怕失去了母亲,自己就再也没有可以称为“家”的东西,从此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他和阿黛尔相依为命。

托雷斯说人越大就会越孤单,因为这个世界上可供你依靠的人会越来越少,亲人会变老会离你而去,即使像托雷斯那样的哥哥也会有一天不再所向披靡,最终一切的决定都得自己做自己承担结果。

西泽尔相信托雷斯说得没错,但他希望那一天晚点到来。

红水银蒸汽沿着管道充溢甲胄的每处关节,背后的气孔全开喷出浓密的气流,红龙向着前方的长桥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同一片风雨也笼罩着白色的教皇宫。

身披红色法袍的老人站在教皇宫的一座钟楼上,向着台伯河的方向眺望。留声机播放着凝重又悠扬的《骑士舞曲》,身穿黑衣的秘书们排成一队站在他身后,望向同一个方向。

身穿黑色军服的男孩缓步登上钟楼,站在史宾赛厅长的背后,他的白色长发被雨水淋湿了,黏在瘦削苍白的面孔上。

“您召唤我么?史宾赛厅长。”男孩的声音端庄,但是寒冷。

“不敢说召唤,只是邀请你来教皇宫,很感谢你接受了邀请,龙德施泰特中校。”史宾赛厅长转过身来,面对这个代号黑龙的男孩,“教皇厅想对你表达谢意,但我们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意就不用了,我不是为了教皇或者教皇厅而这么做的。”龙德施泰特在这位德高望重的红衣主教面前保持着立正的姿势。

“放走西泽尔,你背后的人肯定会怀疑你的忠诚,你将来的发展也会受到影响。如果你需要,教皇厅很愿意给你支持,扶你成为炽天骑士团的团长。”史宾赛厅长淡淡地说,“想必你也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无论如何,红龙已经没法用了。”

“史宾赛厅长,恕我直言,我是绝对不会和教皇厅合作的。”龙德施泰特的声音不高,但是毅然决然。

“能让我听听你的理由么?”史宾赛厅长倒也并不生气。

“因为在这个国家的诸多势力中,教皇厅是最激进的战争派,谁都知道圣座渴望着一场席卷世界的战争,通过那场战争他才能掌握越来越多的权力。”龙德施泰特微微昂起头,“但炽天使不该是为了战争而存在的。”

“你在对锡兰的战争中不也是英雄么?没有你的支援,红龙不可能攻下锡兰王宫。”

“作为骑士,我必须服从命令,在战场上争取让尽可能多的战友活下来。但那并不代表我赞成那场战争。”

“真是孩子气的话啊,”史宾赛厅长轻声说,“你怎么知道你背后的支持者就不渴望战争呢?也许他很渴望,但不想表现得很明显。你是他看中要统领炽天使的男孩,红龙是圣座看中要统领炽天使的男孩,炽天使能干什么用?那是究极的武装,究极的武装是用来守护和平的么?孩子,那只是政客们虚伪的说辞,究极的武装只能是用来发动战争的,正如剑最初被发明出来就是用来伤人的。你和西泽尔都是剑。”

“我不知道我背后的人怎么想,我只遵守我的骑士道。我的骑士道让我放西泽尔通过我防守的路口,我愿意为此承担任何后果。”

“红龙是你的竞争者,他第一次穿上甲胄的时候几乎置你于死地。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磨炼战技以胜过他,是什么促使你帮助你的敌人呢?”

“您说的是红龙,红龙确实是我的竞争者。而我帮助的那个人名叫西泽尔·博尔吉亚,我曾经两次见过他爆发出恶魔般的力量,但促使他那么做的理由从来都不是战争。”龙德施泰特望向远方,“这场战争才是他真正想打的吧?为了家人搏上生命,这是他的骑士道,那是崇高的东西,不容侵犯。”

史宾赛厅长沉默了片刻:“你可真是一个古板的孩子,也是个幼稚的孩子,就像西泽尔。世界哪是你们想的那样呢?被各种崇高的‘道’充斥着,骄傲光荣,堂堂正正……”

“不过,”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听到小孩子们的理想真好,我也很希望世界是你们所期待的模样。”

冲天的火光在台伯河上燃起,片刻之后万炮轰鸣般的巨响传来。

“他们开始了,”史宾赛厅长轻声说,“那条红色的龙,就要突破他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