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幸存者遗志 Legacy of the Survivor 8(第2/3页)

没有人了解克罗司,起码纹不了解。她发现了该如何使用隐藏的镕金术开关来控制它们,但在统御主统治的上千年中,他将克罗司与人类分而治之,因此除了它们极强的战斗力与单纯如兽般的性情,大多数人对它们一无所知。

即便现在,纹也可以感觉到她的克罗司在挣扎,想要获得自由。它不想被控制,想攻击她。幸好它做不到。她控制着它,这个联系无论她是醒是睡,是否燃烧金属都是如此,除非有东西把怪物从她手中偷走。

虽然一人一怪连结在一起,纹对这些东西仍然有许多不解之处。她抬起头,看到克罗司正以血红的眼神看着她。它脸上的皮肤紧绷,鼻子完全被拉平,右眼附近的皮肤撕裂,嘴角也被扯破,一片蓝色皮肤就如此挂在那里,露出下方的红色肌理与沾满鲜血的牙齿。

“不要看我。”怪物以模糊不清的声音说道,语音模糊的一部分原因是嘴唇也被拉扯着。

“什么?”纹问道。

“你不把我们当人类看。”克罗司说道,说得很慢,很仔细,一如其他曾经跟她交谈过的克罗司,好像它们每说一个字都要花力气去想。

“你们不是人类。”纹说道,“你们是另外一种生物。”

“我会成为人类。”克罗司说道,“我们会杀了你们,占领你们的城市,那我们就会是人类。”

纹打个寒战。这是克罗司共同的愿望。她听过别的克罗司这么说。它们讲述杀人时的冰冷、淡漠语气让人格外不寒而栗。

它们是统御主创造的,她心想。当然很扭曲,跟他一样扭曲。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克罗司。

它继续在她身边蹒跚地走着,良久后,它看着她:“人类。”

“我知道你想当人类。”纹说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这是我的名字。人类。你得叫我人类。”

纹边走边皱眉头。这说法听起来几乎很……聪明。她从来没花时间跟克罗司说过话,总认为它们的心智能力是一样的,同样笨的怪物,个个如此。

“好吧,人类。”她好奇地说道,“你活了多久?”

它走了片刻,久到纹以为它忘记问题了。可是,最后它仍然开口:“你没看到我的大吗?”

“你的大?你的体型吗?”

人类继续走着。

“所以你们都以同样速度成长?”

它没有回答。纹摇摇头,怀疑这问题对怪物而言太抽象。

“我比一些大。”人类说道,“比某些小,但没有太多只。意思是我老。”

另一个智慧的迹象,她心想,挑起一边眉毛。有别于纹对其他克罗司的观察,人类的逻辑性相当令人印象深刻。

“我恨你。”人类走了不久后又说道,“我想要杀你。但我不能杀你。”

“没错。”纹说道,“我不会让你杀我。”

“你外面小,里面大。很大。”

“对。”纹说道,“人类,女克罗司在哪里?”

怪物走了片刻。“女?”

“像我。”纹说道。

“我们不像你。”他说,“我们只有外面大。”

“不。”纹说道,“不是我的大小。”性别要怎么解释?除非脱衣服,否则她想不到别的方法,所以她换个策略。“有克罗司小孩吗?”

“小孩?”

“小的。”纹说道。

克罗司指着前进的克罗司军队。“小的。”他说道,指着一些五尺高的克罗司。

“更小的。”纹说道。

“没有更小。”

克罗司的繁殖是一个至今无人能知晓的秘密,即便跟这些怪物打斗了一年,她仍然不知道新的克罗司从何而来。依蓝德的克罗司只要变少,她就从别的审判者那里偷来。

可是克罗司不可能不繁殖。她看过没有镕金术师控制的克罗司军营,那些怪物以惊人的频率相互厮杀。在那样的速度下,它们几年内就会把彼此杀完。可是,克罗司却也如此存活了十个世纪。

这表示它们从孩童到成人长得很快,至少依蓝德跟沙赛德是这么认为。他们无法确认这个理论,而她知道这方面的无知让依蓝德相当焦躁,成为皇帝后的工作让他无暇进行他过去如此喜爱的研究。

“如果没有更小的,那新克罗司从哪里来?”纹问道。

“新克罗司来自我们。”人类终于说。

“你们?”纹皱眉,“我不懂。”

人类再没有说话,显然说话的兴致已过了。

来自我们,纹心想。难道是分裂?她听说过有些生物如果被切成两半就会各自变成一只新的,但不可能是这样,她看过满布在战场上的克罗司尸体,没有任何一块变成新的克罗司,但她也没见过母克罗司。虽然大部分克罗司穿了简陋的兜裆布,但就她所知,全都是公的。

她的猜想被前方堆积起来的人群打断。队伍的速度慢下来了。好奇之下,她抛下一枚钱币,留下人类在原处,自己纵跃过人群。迷雾在好几个小时前已经退去,虽然夜晚即将到来,目前仍然是明亮无雾的白天。

因此,在她穿透灰烬飞向前方时,很轻易地便看到了前方被不自然地切割在大地上的运河,远比任何河流更笔直。依蓝德猜想持续的落灰会让大多数运河停止作业,没有司卡劳工定期疏浚,运河会被灰烬淤泥堵塞,最后失去作用。

纹飞过空中,弧线的终点是运河边的一堆帐篷。数千簇篝火向午后的天空吞云吐雾,人们在附近训练、工作或准备。将近五万名士兵驻扎在此,利用运河作为连通陆沙德的补给路线。

纹再次抛下一枚钱币,重新跃起,很快赶上从依蓝德疲累的司卡人潮中突围而出的骑士们。她落地的同时,抛下一枚钱币,轻轻反推以减少落地的力量,也溅起一片灰烬。

依蓝德拉停马匹,微笑着看着营地。近来这个表情鲜少出现在他的唇边。纹发现自己也在微笑。前面一群人正等着他们,他们的探子应该老早就看到了伊蓝德的队伍。

“依蓝德陛下!”一个坐在军队前方的人说道,“您提早到了!”

“我想你应该也准备好了吧,将军。”依蓝德下马说道。

“您了解我的。”德穆说道,微笑着迎上前来。他穿着皮革跟金属制成的贴身甲衣,一边脸上有疤痕,头皮左边少了一大片头发,那是被克罗司剑砍掉的,差点让他连脑袋也掉了。向来礼数周全的虬髯大汉向依蓝德鞠躬,后者只是欣喜地往他肩上一拍。

纹的笑容仍在。我记得那个人当年不过是害怕地站在隧道里的一名新兵。德穆其实不比她大多少岁,虽然他晒黑的脸庞跟粗糙的双手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