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章 匕首(Knives) 46(第4/5页)

“我们可以让依蓝德认为这危险并没有想象中严重。”多克森说道,“如果他认为城市会长期处于围城战,也许会愿意跟纹一起去哪里进行某种任务。等到他们发现时已经太晚了。”

“很好的建议,多克森大人。”沙赛德说道,“我认为我们也可利用纹贵女对升华之井的看法。”

讨论继续进行,微风满意地靠回座位。纹、依蓝德、鬼影会活下去,他心想。我得说服沙赛德让奥瑞安妮跟他们一起走。他环顾四周,注意到房间里所有人似乎都显得比原先更为放松。多克森跟哈姆似乎平静了下来,就连歪脚都静静地点头,看起来对于方案的讨论方向相当满意。

灾难仍然即将来临,但光是知道能有人逃过一劫,让最年轻、最没有经验,因此还能够抱有希望的成员脱逃,似乎让一切更容易被接受。

纹静静地站在迷雾中,抬头看着黑暗的尖塔、圆柱、高塔。这里是克雷迪克·霄。在她的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鼓动。雾灵跟更大、更沉的声音。

它越来越执着。

她继续朝克雷迪克·霄前进,无视于鼓动声。千塔之山,曾经是统御主的家,过去一年来都没人住,甚至也没有流浪汉在此定居下来。这里太阴森,太可怕,太强烈地令人想到他。

统御主曾经是个恶魔。一年前来这里刺杀统御主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纹当时觉得自己受过卡西尔的训练,注定该执行这一任务。当她穿过这个中庭,经过眼前门扉两旁的侍卫。

而她没有杀他们。如果是卡西尔会直接用武力解决,但纹说服他们离开,加入反叛军。这个行为救了她一命,因为他们其中一个人,葛拉道,之后带着依蓝德前往皇宫地牢去把她救了出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最后帝国被推翻的原因,正是她的作风不像卡西尔。

可是,她能够将如此的巧合作为未来下决定的依据吗?回想过去,一切都太巧了,像是孩子们的寓言故事。

纹小时候从来没听过这些故事,但在许多孩子死去的同时,她活了下来。每个美好童话背后,似乎都有十几个以悲剧终结的故事。

然后她遇到了卡西尔。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很有道理。他教的东西跟童话故事非常不同,卡西尔处决那些挡他去路的人时非常大胆,甚至兴奋、无情。他总是看着大方向,总是紧盯着摧毁帝国这一目标,关注着日后会出现的新王国,就像依蓝德统治的这个一样。

他成功了。为什么她不能像他那样,杀人时明白自己只是在尽义务,从不会感到罪恶?她总是害怕卡西尔展现的危险特质。可是,这不也是他成功的原因?

她走入皇宫里宛如地道的走廊,脚跟迷雾披风的布带在灰尘中划出痕迹。雾一如往常,留在外面,不会进入建筑物,即使进去,也留不久。她抛开了雾还有雾灵。

很快地,室内的光线暗到即使连迷雾之子的眼睛都看不清楚,因此她点亮了灯笼,之后讶异地发现,灰尘中,她的脚印不是唯一,显然还有别人在走廊间走动,但无论他们是谁,她都没有在走廊中碰到他们。

片刻后,她走入房间。她不知道什么东西吸引她进入克雷迪克·霄,更遑论中央的密室,可是她最近似乎感觉到跟统御主之间有某种关联性。她漫步来到此处,来到她杀死此生唯一认识的神的地方。自从那晚后,她再也没有来过。

他经常待在这里,一个显然建造来让他回忆家乡的地方。房间有一个圆拱的屋顶,墙上布满了银色的壁画,地面上满是金属的镶嵌装饰。她无视那些,径直走到房间内最醒目的物体处——一个建在大房间里的小石头建筑物。

卡西尔跟他的妻子多年前就是在这里被逮捕,那时卡西尔第一次尝试要抢夺统御主的东西。梅儿死在坑里,但卡西尔活了下来。

在同样一个房间里,纹第一次面对审判者,几乎被杀死。几十个月后,她再次前来这里,第一次尝试杀死统御主。那次她也失败了。

她踏入屋中屋,里面只有一个房间。为了寻找天金,地板被依蓝德的工人们挖成了大坑,可是墙上仍然挂满统御主留下的装饰品。她举高灯笼,开始研究。

地毯。皮草。一支小木笛。他的族人,泰瑞司人的物品,来自千年以前。他为什么在南方建造他的新城市陆沙德?毕竟他的家乡跟升华之井是在北方。纹一直没搞懂这点。

也许这是个选择。拉刹克,统御主,当初也被逼着要做出选择。他可以继续乡野村民的生活,他也许能跟族人度过快乐的一生。

可是他决定自己要更有成就,并因此犯下了极大的恶行,可是她能责怪这个决定本身吗?他成为了自己决定要成为的样子。

纹的决定似乎比较平凡,但她知道在确定自己想要什么,还有自己是谁之前,她无法思考更重大的事情,例如升华之井,还有对陆沙德的保护。可是,站在拉刹克曾长期独居的这个房间里,她想着升华之井,脑中的鼓动似乎比原先更大声了。

她必须下决定。她想要跟依蓝德在一起。他代表平静。快乐。可是詹代表着她觉得自己必须成为的人。为了所有人好。

统御主的皇宫没有给她线索或答案。片刻后,烦躁且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来此处的她离去,重回雾中。

詹因为一支营钉的特殊敲打韵律而惊醒。他的反应是下意识的。

他燃烧钢铁跟白镴。每次睡觉前,他总会吞一点。他知道这个习惯有一天会害死他,因为金属在体内残留过久是有毒的。

但他认为,有一天死,总比今天死好。

他从卧榻上翻下,将棉被抛向洞开的帐门,在黑夜中,他几乎看不见前方。他一面跳起,一面听到有东西被撕裂。帐篷的帆布墙正被割开。

“杀死他们!”神尖叫。

詹落到地上,从床边的碗中抓起一把钱币,一转身,让钱币以身体为轴心向四面八方散开。惊呼声响起。他钢推,钱币遇上帆布时,发出噗噗声,然后继续前进。众人发出尖叫。

詹再度蹲下,静静地等着帐篷在他身边倒下。有人在他右方的布料中打滚。他继续射出几枚钱币,听到令人满意的痛哼。在沉默中,帆布如棉被般盖上他。他听到逃走的脚步声。

他叹口气,放松,用匕首划开帐篷的顶端,走入迷雾弥浸的黑夜。他今天睡得比平常晚,可能已经将近午夜。反正也该起床了。

他踩过倒下的帐篷顶,跨过原本卧榻的位置,割开一个洞,把他放在卧榻侧袋里的金属液体瓶取出,一口将瓶子里的东西喝光,锡让周遭的景象变得宛如白天般清晰。四个人倒在他的帐篷边,没死也不剩几口气了。他们当然都是士兵,史特拉夫的士兵。这次攻击行动比詹预期的还要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