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章 钢中字(Words in Steel) 57

这计划成功的希望渺茫。因为艾兰迪历经暗杀、战争、灾难,仍然存活至今。可是,我希望在冰冻的泰瑞司山脉,他的真面目会被揭露。我盼望奇迹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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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好,我们都很清楚该做什么。”塞特用力一敲桌子,“我们这里有全副武装的军队,已经整装待发。所以赶快去把我的国家夺回来!”

“女王没有下令让我们做这种事。”加那尔啜着茶说道,完全不受塞特粗鲁的举动影响,“我个人认为我们至少应该等到皇帝回来。”

房间中年纪最大的潘洛德好歹露出了同情的表情:“我知道你担心你的人民,塞特王,但我们开始重建陆沙德不到一个礼拜,现在就想着要扩充领域有点太操之过急,我们不可能同意这种提案。”

“好啦,潘洛德你就算了。”塞特没好气地说道,“我们可不归你管。”

三个人同时转向沙赛德。他觉得自己坐在泛图尔堡垒议事厅的主位上,相当尴尬。顾问跟侍从,包括几个多克森手下的事务官都站在空旷的房间边缘,只有三个依蓝德帝国中的国王跟沙赛德一起坐在桌子边。

“我认为我们不该操之过急,塞特王。”沙赛德说道。

“这不是着急。”塞特又捶了一下桌面,“我只是想搜集斥候跟间谍的情报,好在进攻前知己知彼!”

“这也得我们真的要进攻才行。”加那尔说道,“如果皇帝决定要收复法德雷克斯城,最快也必须等到夏天。我们有更紧急的事务——我的军队远离北方统御区太久,应该先回去巩固现有的领地,再去拓展国土,这是基本国策。”

“胡说!”塞特挥挥手,表示他的不赞同。

“你要派斥候可以,塞特大人。”沙赛德说道,“可是他们只能搜集信息,不能劫掠,无论这机会多有吸引力。”

塞特摇摇他的大胡子:“所以我向来懒得跟最后帝国里的其他统御区玩这些政治游戏。每个人都忙着算计别人,结果什么事都办不成!”

“谨慎是好事,塞特王。”潘洛德说道,“耐心可换来更大的奖赏。”

“更大的奖赏?”塞特问道,“中央统御区等半天有什么好处?城市都沦陷了,你还在等!要不是你们手边有最优秀的迷雾之子一——”

“最优秀的迷雾之子,大人?”沙赛德轻声问道,“你难道没有看到她如何掌控克罗司?你难道没有看到她像飞箭一般横越天空?纹贵女绝对不只是‘最优秀的迷雾之子’。”

众人陷入沉默。我必须让他们时时刻刻都记得她,沙赛德心想。少了纹的领导,没有她的威胁,这个联盟不用两三秒就会瓦解。

他觉得自己好无能。他没有办法让这些人专心讨论,也没办法帮助他们处理问题。他只能一直提醒他们纹的力量。

问题是,他并不想这么做。他的心中正充满一种奇特的感觉。疏离。麻木。这些人谈论的事情有什么意义?廷朵死了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一咬牙,强迫自己专注。

“好吧。”塞特挥挥手说道,“我派探子去看看。加那尔,你的食物从邬都来了没?”

较年轻的贵族有些尴尬:“我们……可能有点问题。似乎有叛乱组织在煽动城市造反。”

“难怪你想派军队回去北方统御区!”塞特指控,“你打算要平复你的王国,却不管我的国家死活!”

“邬都比你的首都近多了,塞特。”加那尔说道,继续喝起他的茶,“在西进之前,先巩固我的地位是很合理的。”

“我们让女皇做这个决定。”潘洛德说道。他喜欢扮演调停者的角色,让自己显得超然,意思是,他靠斡旋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这跟依蓝德想用来处理军队的方法没什么不同,沙赛德心想。那男孩的政治直觉远比廷朵承认的要更敏锐。

我不该想她,他告诉自己,闭上眼睛。可是,很难不想。沙赛德做的,想的一切,似乎都不对劲。因为她不在了,世界显得比平常暗淡,做什么都提不起劲。他发现自己甚至不想专心听几位国王说话,更不用提给他们指示。

他知道,这样很傻。廷朵回到他生命中才多久?只有几个月。他之前认定这辈子不会有人爱他,他也绝对得不到她的爱。不只因为他不是完整的男人,更是因为他是个叛逆分子,问题分子,与泰瑞司传统思想格格不入的人。

她对他的爱绝对是个奇迹。可是,他该为这样的幸运感谢谁,又该因为她被带走而诅咒谁?他晓得数百个神,如果有用的话,他会憎恨每一个。

为了维持自己的理智,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到国王们的对话上。

“听我说。”现在是潘洛德在发言,他向前倾身,双手按在桌面上。“各位,我认为我们看问题的角度不对。我们不该争吵,而该高兴。我们的处境是独一无二的。在统御主的王国崩解后,几十个,甚至数百个人都尝试过以不同的方式建立王国,但他们之所以都失败了,都是统治不稳固。”

“现在看起来,我们是在被迫合作,而我觉得可以用比较正面的方法看待整件事。我会效忠泛图尔夫妇,我甚至愿意接受依蓝德·泛图尔怪异的统治理念——如果这代表十年之后,我仍然可以握有权力的话。”

塞特抓了抓胡子,点点头:“这话说得有道理,潘洛德。可能是我第一次听到你说出有道理的话。”

“可是我们不能再装作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加那尔说道,“我们需要指引。未来十年会怎么样,很大一部分取决于我们会不会死在那迷雾之子女孩的刀下。”

“没错。”潘洛德利落地点点头,“泰瑞司先生,什么时候女皇才会重新下令?”

三双眼睛再次一起望向沙赛德。

我其实根本不在乎。

沙赛德心想,立刻感到一阵罪恶感。纹是他的朋友。就算他已经很难在乎任何事情,对这件事也是在乎的。他羞愧地低下头。“纹贵女因为长时间的白镴延烧,所以特别疲劳。”他说道,“她这一年中将自己逼到了极限,前不久又全速跑回陆沙德。她很需要休息。我认为我们应该让她再多休息一会儿。”

其他人点头称是,重新开始讨论,可是沙赛德的心神则回到纹身上。他了解她的症状,却也开始担忧。白镴延烧对身体颇有损耗,而他怀疑她过去好几个月都靠着白镴在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当守护者储存清醒时,他会长时间陷入昏迷般的沉眠。他只能希望这次这么剧烈的白镴延烧也只是带来同样的影响,因为纹一个礼拜前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醒过。他希望她很快就会像脱离睡境的守护者那样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