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冬城亲王(第5/6页)

“您,”席恩道,“只有您。您这位荒冢屯伯爵夫人,凭借婚姻成了达斯丁家家主,本身又出自莱斯威尔家。”

他的评论让她有些得意。她呻了口葡萄酒,黑眼珠闪闪发光。“确切地说,我是荒冢屯的寡妇……另一方面,你说得对,我愿意的话可以阻碍他。卢斯当然也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处处哄我开心。”

她正待再说,忽见三名学士从高台后方的领主门走出——一个高个、一个胖子、另一个非常年轻,但灰袍和颈链令他们看起来就像一个豆荚里出来的。战争爆发前,梅迪瑞克为霍伍德大人服务,罗德雷效力于赛文大人,年轻的亨利则是史拉特大人的学士。现在卢斯·波顿把他们统统带来临冬城,接管鲁温的乌鸦,以恢复此地的通信联络和消息往来。

梅迪瑞克学士单膝跪下,凑到波顿耳边私语。达斯丁伯爵夫人厌恶地扭紧了嘴唇。“如果将来我当上王后,头一件事就是杀尽这帮灰老鼠。他们到处钻营,彼此唧唧喳喳,领主施舍的残羹剩饭养活了他们,他们却朝主人耳朵里灌输些险恶主张。仔细想来,到底谁是主谁是仆?稍有名望的领主都拥有学士,而每个次级领主也都想拥有一个。如果身边没有学士,说明你无足轻重。于是领主们荒废了学业,任由这帮灰老鼠代替他们读写信件,谁又能肯定地说,他们没为自己的目的曲解文字、篡改领主的意图呢?你说,他们到底有什么好?”

“他们能治病。”席恩道。对方似乎期待他有所回应。

“没错,他们能治病,他们的手段向来是这么狡猾。每当我们生病受伤、心烦意乱时,他们会照料我们,他们总在我们最虚弱最脆弱时出现。有时他们能治病救人,赢得我们的感激;如若失手,他们也会第一时间给予安慰,我们同样会感恩戴德。出于感激,我们让他们在自己屋檐下栖身,与他们分享所有的隐私和秘密,并让他们参与决策。这样要不了多久,统治者就成了被统治者。

“瑞卡德·史塔克是个好例子。他身边的灰老鼠叫维里斯——这帮臭学士进学城时有两部分姓名,出来却只剩下一部分,你瞧狡不狡猾?由此他们掩盖了真正的身份和出身……但只要你有耐心,还是能挖掘出真相。锻造颈链之前,维里斯学士叫维里斯·佛花。佛花、希山、河文、雪诺……我们给私生子女这些姓氏,是为了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谁,而他们总急于掩盖。维里斯·佛花的母亲出自海塔尔家……传说他父亲是学城的博士——这帮灰老鼠道貌岸然,尤其是旧镇的老学究们。等他锻造好颈链,他那不可告人的父亲及其朋友们就忙不迭地把他送来临冬城,朝瑞卡德大人耳朵里灌输阴毒的甜言蜜语。我从不怀疑,与徒利家的婚事是他一手促成,他——”

卢斯·波顿起立发言,她立刻闭嘴。公爵大人淡色的眼珠在火炬光芒中闪耀。“朋友们,”他开口时,整个大厅立时安静,席恩甚至能听见寒风撕扯窗户上的木板,“史坦尼斯和他麾下的骑士打着他新近皈依的红神的旗帜,业已自深林堡出发,北边的山地氏族骑着多毛的矮种马为他效命。若气象允许,他会在半月之内抵达这里。与此同时,鸦食安柏率军沿国王大道南下,卡史塔克从东方进军,三路军队将在临冬城汇合,史坦尼斯大人打算把我们从这座城堡撵出去。”

霍斯丁·佛雷霍地站起。“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各个击破,为什么要坐等他们汇合?”

因为阿尔夫·卡史塔克做好了当变色龙的准备,只等波顿大人一声令下。诸侯们纷纷叫嚣出各种建议时,席恩心想。波顿公爵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宴会大厅不宜讨论要事。大人们,我们去书房谈,也好让犬子继续他的婚礼。其他人,留下来享用吃喝。”

恐怖堡公爵闪出门外,三位学士紧跟在后,其他的领主和军官也纷纷跟进。那个外号妓魇的憔悴老头霍瑟·安柏,满脸阴沉,愁眉不展。至于曼德勒大人,由于喝得太多,得由四个壮汉架着扶出大厅。“总得来首鼠厨师的歌,”他靠在自家骑士身上,蹒跚着走过席恩身边时嘀咕道,“歌手,来首鼠厨师的歌。”

达斯丁伯爵夫人最后动身,她走之后,整个大厅似乎陡然沉闷得令人窒息。席恩站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醉得有多厉害。他被桌子绊了一下,打翻了女仆手里的酒壶,酒液犹如暗红的潮流,浸透了靴子和马裤。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五根钢铁般的指头把他捏紧。“你有任务,臭佬。”酸埃林说话时,酸臭的气息透过一口烂牙喷到他脸上。黄迪克和舞蹈师达蒙在旁边。“拉姆斯要你帮他把新娘抱上床。”

恐惧犹如一把尖刀刺穿了他。我很好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他心想,为何还找上我?但他知道自己无力反对。

拉姆斯老爷已离开了大厅,而他那孤单的新娘似乎早被众人遗忘。她默默地缩在史塔克的大旗下,用双手捧着一只银制高脚杯。他走过去,从她看他的眼神判断,那只高脚杯被她干了不止一次。也许她以为只要喝得够多,就会麻木到能承受任何折磨。席恩不这么想。“艾莉亚夫人,”他唤道,“来吧。该是您履行义务的时候了。”

席恩带女孩从大厅后方离开,六个私生子的好小子一路陪同。他们穿过冰冷的广场去主堡,到主堡后还要登上三段石阶方能抵达拉姆斯老爷的卧室——那是城中少数没怎么被大火波及的房间。舞蹈师达蒙边爬楼梯边吹口哨,剥皮人则吹嘘说拉姆斯老爷答应把染血的床单撕给他一片,以示荣宠。

卧室已为新婚夫妇圆房布置妥当。家具全是崭新的,由辎重车从荒冢屯拖来;华盖床有羽毛床垫和血红色天鹅绒罩子;石地板铺了狼皮。壁炉里炉火烧得正旺,窗边小桌上还点了支蜡烛。餐具柜中放了一壶葡萄酒、两个杯子和半轮有纹理的白奶酪。

卧室里还有一把黑色橡木雕的椅子,铺了红皮革坐垫。他们进门时,拉姆斯老爷正坐在这把椅子里,唇上满是闪亮的唾沫星子。“我甜美的童贞新娘终于来了。好孩子们,你们可以下去了。不包括你,臭佬,你留下。”

臭佬臭佬,不见为好。他感觉到失去的手指蠢蠢欲动;左手两根、右手一根。腰上皮革刀鞘里的匕首那么沉,噢,那么地沉,越来越沉。我的右手只失去了小指,席恩提醒自己,我仍能握住匕首。“老爷,您要我做什么?”

“你既把这妞儿献给了我,又怎可不服务周全,连她衣服一并脱掉呢?让我们瞧瞧奈德·史塔克的小女儿到底是哪路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