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第3/4页)

“真正的骑士每次上战场都做得更狠,妞儿,”詹姆道,“这不过是小菜一碟。”

布蕾妮转舵朝河岸驶去,“我不会把无辜的人留给乌鸦。”

“好个没心肝的妞儿!乌鸦不是活神仙,也需要食物果腹。走我们的路,留下这帮死鬼,傻女人。”

他们在那棵斜伸出水面的大栎树上方着陆。布蕾妮降下风帆,詹姆爬出去,镣铐使他的行动显得十分笨拙,红叉河水浸满他的鞋子,湿透他褴褛的马裤。他笑着跪下,把头深埋进水里,湿漉漉地甩荡。手上都是结块的污泥,等仔细洗干净,这双手终于变回白皙纤细的模样。可他的腿僵得要命,几乎站不稳。妈的,我在霍斯特·徒利的黑牢里待得太久了。

布蕾妮和克里奥把船拖上岸。尸体就挂在他们头上,散发出腐烂水果的气息。“得有人去把绳索割断。”妞儿说。

“我来爬树,”詹姆叮叮当当地跋涉上岸,“先请你把镣铐去了。”

妞儿不理他,只目不转睛地凝视一具女尸。詹姆的脚镣才一尺长,只能迈着小碎步凑过去。当他看到悬得最高的那具尸体颈项上挂的粗牌子时,不由得哈哈大笑。“贱人与狮子同床。”他读道,“啊哈,是的,这是毫无骑士风范的行为……但是你们这边干的,不是我们的人。可怜的女人,到底造了什么孽哟?”

“她们是旅店小妹,”克里奥爵士说,“记得这儿曾是个旅店,我上回来奔流城,还带着队伍在此过夜。”如今这栋建筑除了石地基、倒塌的房梁及一些烧得焦黑的灰烬以外什么也没留下。轻烟从瓦砾堆中冒出来。

很久以前,詹姆就把妓女和情妇都留给提利昂去关心,他只有瑟曦一个女人。“看来这些女孩取悦了我父亲大人的士兵们,也许给他们送过吃喝,所以得到了叛徒的颈圈——就为一个吻和一杯麦酒。”他向河的四周来回巡视,确定附近没人。“这里是布雷肯家的地盘,也许是杰诺斯大人亲自下的令。我父亲烧了他的城堡,恐怕他怀恨在心。”

“也可能是马柯·派柏所为,”克里奥爵士说,“或者是那个在森林里躲躲藏藏的贝里·唐德利恩,不过我听说他只杀士兵,不害平民。再或许是卢斯·波顿手下的北方人干的?”

“波顿在绿叉河被我父亲打败了。”

“但没被消灭。”克里奥爵士道,“泰温大人向渡口进军时,他再度南下,若奔流城中的消息属实,他已从亚摩利·洛奇爵士手中夺取了赫伦堡。”

詹姆不喜欢这个消息。“布蕾妮,”他说,希望礼貌一点可以让她听听他的话,“如果波顿大人占领了赫伦堡,三叉戟河和国王大道都将被封锁。”

那双蓝色的大眼睛里似乎出现了一丝不确定。“你受我的保护,除非杀了我,否则谁也不能碰你。”

“我不认为这对他们能造成什么困扰。”

“我的武艺和你相当,”她防备地说,“我是蓝礼国王选中的七卫之一,他亲手将彩虹护卫的七色丝披风系在我的肩膀上。”

“彩虹护卫?想必是个七仙女骑士团啰?有位歌手曾说穿丝袍的女人个个美丽……但他和你没照过面,对吧?”

女人脸红了。“我们还得掘墓。”她开始爬树。

她爬上树干,这棵栎树的下半部分枝干宽得可以让人站立。她手握匕首,穿行在树叶丛中,砍落尸首。躯体落下,苍蝇一下子围过来,落下的尸体越多,臭气也越来越重。“正派人干吗帮妓女埋尸呀?”克里奥爵士抱怨,“再说,我们没工具掘土,瞧,这里没有铲子,我可不会用我的剑,我——”

布蕾妮惊叫一声,飞跳下树,“上船,快,远处有帆。”

他们全速撤退。詹姆跑不起来,只能由表弟拽回小船上。

布蕾妮推桨开船,匆忙升帆。“克里奥爵士,你和我一起划。”

表弟点头称是。这回小船比以前驶得更快,水流、风向和整齐的划动都帮着他们。戴镣的詹姆无所事事,便竭力瞭望上游。风帆的尖头出现在视野里,红叉河回环时,隔着一片树林,它看起来就像在田野上向北方移动,而他们却在往南,但这只是假象。他手搭凉棚,“褐红与水蓝。”

布蕾妮的大嘴无声地蠕了蠕,活像头反刍的乳牛,“快,爵士。”

旅馆很快在身后消失,帆的尖头也不见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一旦追踪者们越过回环,风帆会再度出现。“看来,咱们只能希望高贵的徒利家族停下来埋葬横死的妓女啰。”詹姆不敢想象被送回监牢的前景。如果提利昂在场,定有许多好计谋,而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操家伙和他们打。

此后大半个钟头,他们都在不安地探望追踪者,同时于不断出现的弯道和杂木丛生的小沙洲间潜行。正当他们以为摆脱了追赶的时候,远处的帆却终于出现。克里奥爵士停止划桨,“异鬼抓走他们!”他擦擦额头的汗珠。

“快!”布蕾妮催促。

“追兵是艘河上战船。”詹姆仔细观察后宣布,来船随着每次击桨,越变越大。“每边九支桨——十八个人。若甲板上还有士兵,就更麻烦。它的帆也比我们大,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克里奥爵士僵住了。“十八个?”

“对,一人得料理六个。其实,八个对我而言都不成问题,只要没这些铁玩意儿妨碍。”詹姆举起手腕。“好心的布蕾妮小姐愿不愿放我呢?”

她没理他,把全副精力用在划船上。

“我们早出发半晚,”詹姆说,“他们天亮后才开始行动。就算中途收桨节约体力,划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筋疲力尽,只是看着我们的帆鼓起了劲而已,不会持续很久。我们可以干掉很多人。”

克里奥爵士张口结舌,“可……可他们有十八个。”

“不止,我猜有二十甚至二十五人。”

表弟呻吟起来,“我们毫无希望……”

“我说过有希望吗?我的意思是,最好的结局就是手握长剑战死沙场。”没错,詹姆·兰尼斯特从来不怕死。

布蕾妮停止划船。汗水将她亚麻色的头发凝成一股一股,搭在前额,使她更难看了。“你受我的保护。”她说,粗重的声音饱含怒火,几乎就是咆哮。

他为她的顽固感到好笑。她真是条带乳头的猎狗——如果她那乳头也算乳头的话。“保护我啊,妞儿;或者放了我,让我自己保护自己。”

战船飞快驶向下游,如腾飞的巨大木蜻蜓。在木桨的疯狂击打下,周围的水成了乳白色。来船景象变得清晰,甲板上簇拥着人群,他们手中有金属的反光,詹姆还发现弓箭手的踪影。弓箭手他恨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