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妮莉丝(第3/5页)

“公主殿下,那人恐怕会对您不利。”莫尔蒙道,“按多斯拉克习俗,卡奥与他的血盟卫同生共死,柯索眼看自己寿命将近,才会这样放肆。死人是什么都不怕的。”

“什么人都没死哪,”丹妮说,“乔拉爵士,我需要借重你的剑术,请你去穿上盔甲。”她不敢承认有多害怕,即便在自己心里。

骑士一躬到底,“如您所愿。”他大步走出营帐。

丹妮转身面向弥丽·马兹·笃尔。妇人的眼神非常虚弱,“看来,您又救了我一命。”

“换你救他一命了,”丹妮说,“求求你……”

“跟奴隶说话不是用问的,”弥丽尖刻地回答,“你只要交代下去,让她照办就成了。”她走到浑身发烫的卓戈的席边,凝视伤口良久。“但眼下,无论你询问还是交代,结果都无差别,已经没有任何医者可以救他。”卡奥双眼紧闭,她伸手拉开一边眼皮,“他是不是一直喝罂粟花奶麻痹痛觉?”

“是。”丹妮承认。

“我曾用火豆和勿螫我草为他调制药膏,并用羊皮绑上。”

“他说那灼热得厉害,所以把羊皮撕了。草药妇人帮他弄了一帖新药,湿湿的很舒服。”

“的确很灼热,但火具有强大的疗效,就连你们的无毛人都知道。”

“帮他再弄帖敷药吧,”丹妮哀求,“这次我保证让他戴好。”

“夫人,来不及了,”弥丽说,“如今我能做的,只是为他指引黑暗的道路,让他毫无痛苦地骑马进入夜晚的国度。明日清晨,他就会离去。”

她的这番话有如利刃刺进丹妮胸膛,她究竟造了什么孽,竟得到天上诸神如此残酷的对待?好不容易找到栖身之所,好不容易尝到爱情与希望的甜美,好不容易踏上归乡之路,到头来一切都是幻梦……“不,”她恳求,“只要你救他,我就放你自由,我对天发誓。你一定还知道其他的办法……某种魔法,或者……”

弥丽·马兹·笃尔跪坐下来,用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打量着丹妮。“的确还有一种魔法。”她的声音静得出奇,几与呓语无异。“但是,夫人,这个法术不但施行困难,而且非常黑暗,对某些人而言,死亡反而比较干脆。我在亚夏学会了这个法术,并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我的导师是来自阴影之地的血巫。”

丹妮只觉全身冰冷。“你真的是巫魔女……”

“是吗?”弥丽·马兹·笃尔微笑,“银夫人,眼下也只有巫魔女可以救您的勇士。”

“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

卓戈卡奥颤抖着喘了口气。

“动手吧,”丹妮脱口而出。她不能害怕,她是真龙传人。“快救救他。”

“您必须付出代价。”女祭司警告她。

“黄金、马匹……你要什么都可以。”

“这不是黄金或马匹的问题,夫人,这是血魔法,惟有死亡方能换取生命。”

“死亡?”丹妮防卫性地双手抱胸,前后摇晃。“我的死?”她告诉自己,如果情非得已,她愿意为他牺牲性命。她是真龙传人,她不怕,她大哥雷加不就为他深爱的女人而献身了么?

“不,”弥丽·马兹·笃尔向她保证。“不是您的死,卡丽熙。”

丹妮如释重负地颤抖着。“那就动手吧。”

巫魔女神情肃穆地点点头。“如您所愿,我将完成这个仪式。先请您的仆人进来。”

当拉卡洛和魁洛把卓戈卡奥放进浴缸时,他虚弱地动了动。“不,”他喃喃道,“不,必须骑马。”但等他一进到水里,力量便仿佛尽数泄出。

“把他的马带进来。”弥丽·马兹·笃尔下达指令,他们随即照办。乔戈将那匹雄壮的红骏马牵进帐篷,它一闻到死亡的气息,立即翻开白眼,扬起前脚,嘶鸣不休,合三人之力才将它制伏。

“你打算怎么做?”丹妮问她。

“我们需要鲜血,”弥丽回答,“这,就是血的来源。”

乔戈霍地退后,伸手按住亚拉克弯刀。他是个年方十六的青年,瘦得像根鞭子,在沙场上无所畏惧,平时则笑口常开,他的上唇已开始留出长须。他在她面前跪下。“卡丽熙,”他恳求,“这事做不得,请让我杀了这巫魔女。”

“杀了她,你就是杀了卡奥。”丹妮说。

“可这是血魔法啊。”他说,“这是禁忌。”

“我是卡丽熙,我说不是禁忌就不是禁忌。在维斯·多斯拉克,卓戈卡奥不也杀了一匹骏马,让我吃下它的心脏,好让我们的儿子拥有勇气和力量。现在这个仪式也一样,完全一样。”

于是,拉卡洛、魁洛和阿戈三人把又跳又踢的骏马拉到浴缸旁,卡奥漂浮在水里,黑血和脓汁不断流出,仿佛他已经死去。弥丽·马兹·笃尔开始用一种丹妮从没听过的语言喃喃念诵,她手中陡然出现一把小刀。丹妮没看清刀是从哪里来的。这把刀看起来相当陈旧,红铜铸成,树叶形状,锋刃刻满古老符咒。巫魔女举刀划过骏马颈项,割开它高贵的头颅,马儿惨叫一声,猛烈颤抖,鲜血有如一股红泉,自伤口喷出。若非她的卡斯部众死命扶住,它早已四脚一软,瘫倒在地。“坐骑之力,传予骑者。”马血涌进水中,弥丽跟着高唱,“野兽之力,传予人类。”

乔戈挣扎着,竭力支撑住沉重的骏马,脸上写满了惊恐。他害怕碰触死去的肉体,却更害怕放手。不过是匹马,丹妮想,假如一匹马的死,就能换取卓戈的性命,那要她付出一千次这样的代价都没关系。

待得他们任马瘫倒,澡盆里已一片暗红,卓戈全身上下只有脸孔露在血水外。弥丽·马兹·笃尔不需要尸体,所以丹妮对他们说:“烧了它。”她知道这是多斯拉克人的习俗:每当有人死去,他的坐骑也会被杀,并放在他的火葬柴堆下,与他一同焚烧,好载他进入夜晚的国度。她的卡斯部众遵令将马尸拖出帐篷,四处都被染成鲜红,连沙丝帐幕上也血迹斑斑,地毯更是被黑血彻底浸湿。

女仆燃起火盆,弥丽·马兹·笃尔在煤上洒了一种红粉末,顷刻间,冒出的烟便有了辛辣香气,虽然并不难闻,却令埃萝叶哭着逃了出去。丹妮自己也心生恐惧,然而走到这步田地,她已经无法回头,于是她把女仆全部遣开。“银夫人,您也得跟她们出去。”弥丽·马兹·笃尔告诉她。

“不,我要留下来,”丹妮说,“这个男人在星空之下与我结合,给了我体内胎儿的生命,我不要离开他。”

“你一定要离开。一旦我开始吟唱,任何人都不能进入这座帐篷。我的咒语将唤醒古老而黑暗的力量,今晚亡灵将在此舞蹈,活人不能看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