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共同的案件 第三章(第2/6页)

一个吸血鬼走了出来。

当然,不是真正的吸血鬼。他是普通人的生物电场。

他穿着演出服。

黑色的袍子,嘴里是橡皮獠牙,脸上涂得惨白。颜料的质量很好,不过跟栗色的卷发不太相配。表演时他大概得戴上黑色的假发。小伙子手里拿着一个塑料矿泉水瓶,正准备喝一口。这瓶子跟他的整体形象也不协调。

小伙子见到我,皱了皱眉。和善的面容没变得凶狠,但却严厉起来,一副要教训人的样子。他用一只手靠近嘴,迅速转过身去。等他再转过来的时候,獠牙已经没有了。

“这位先生……”

“您在这儿工作吗?”我问。我不想使用魔法摧毁他的意志。通常情况下,按照普通人的方式就可以沟通。

“是的。游乐场关了。暂时性的。”

“是因为杀人案吗?”我问。

小伙子皱了皱眉。他现在看上去已经毫无友善可言。

“先生,我不知道,您是怎么……这是私人的地盘,对游客关闭。请您往出口走。”

他朝我迈了一步,甚至伸出手,用自己的动作表明,他准备强行将我带出去。

“维克托·普罗霍罗夫被杀的时候您在这里吗?”我问。

“您究竟是什么人?”小伙子警惕起来。

“我是他的朋友。今天刚从俄罗斯来。”

小伙子的面部表情起了变化。他后退几步,靠到刚才走出来的那扇门上。他推推门——门打不开。我承认,是我动了手脚。

小伙子完全慌了神。

“先生……不是我的错!我们大家都对维克托的死感到悲痛!先生……同志!”

最后一个词他是用俄语说的。从哪一部旧的战争片中学来的呢?

“您怎么啦?”现在我倒有点纳闷了。我向他走近一些。难道我真的很走运,这么快就碰上一个知情者,一个和杀人案有关的人?要不他怎么会表现得如此惊慌失措?

“别杀我,我没犯罪!”小伙子连珠炮似地说,皮肤变得比化妆颜料还要白。“同志!卫星、伏特加、改革!戈尔巴乔夫!”

“在俄罗斯,因为最后这个词真的可能会被杀掉。”我嘀咕了一句,把手伸到口袋里掏香烟。

这句话极不恰当,这个动作也好不到哪儿去。小伙子白眼一翻,晕倒在地。矿泉水瓶子滚落一旁。

纯粹是出于固执,我还是没有使用魔法,只靠煽脸颊和喷凉水把他弄醒了,然后关切地递过去一根香烟。

我和他在道具刑椅上坐下。椅子上有个洞,洞里藏着一根带曲柄杠杆装置的小木棒,很有些威胁的意味。

“你倒是笑得出来。”小伙子郁闷地说,“你觉得可笑……”

“我没笑。”我简短地回答。

“你在笑,只不过是在心里笑。”小伙子有意拖长了声调,向我伸出手:“我叫让。”

“安东。我还以为你是苏格兰人。”

让颇为骄傲地晃了晃栗色的卷发。

“不……,我是法国人。我从南特来。”

“在这儿读书?”

“打工挣钱。”

“呃,你干嘛穿着这身傻里傻气的衣服?”我问。“现在又没有游客。”

让的脸立马就涨红了,变得之快,只有栗色头发的人和白化病患者才能做到。

“头儿让我今天值班,游乐场还没开放,我得守着,万一警察又想来查点什么。一个人待在这儿不舒服。穿着这件衣服……觉得踏实些。”

“差点儿没吓得我尿湿了裤子,”我向小伙子抱怨——没有什么比这种低俗的说法更能缓和紧张气氛的了。“你怕什么呢?”

让瞟了我一眼,耸耸肩:

“谁知道呢?小伙子是在我们这儿被害的,好像我们都该负责似的……但要负什么责呢?他可是个俄国人!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事……大家都清楚这事会怎么收场……我们都在议论,刚开始是说着玩儿……后来就有些当真了。万一突然冒出个父亲、兄弟或者朋友……把大家都给教训一顿呢?”

“你是怕这个啊,”我才反应过来。“唔……我可以向你担保,血腥复仇在俄罗斯不太流行,苏格兰好像也有这一招啊。”

“说的就是!”让表示同意,这不太符合他说话的逻辑。“野蛮!残暴!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文明世界呢……”

“居然有人被割断了喉咙,”我附和道。“维克托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伙子斜瞄了我一眼,猛吸一口烟,摇了摇头说:

“我觉得你在说谎。你不是维克托的朋友。你是俄国克格勃,是被派来调查杀人案的。对吧?”

他真的是战争片看多了吧?我觉得有些好笑。

“说实话,让,”我小声地说,“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法国人非常严肃地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踩灭了香烟。

“走,俄国佬,我带你去看看那个地方。不过别再吸烟了,这儿的东西都是布和纸板做的,万一像火药那样燃起来——喔!”

他推推门,当然,门一下子就开了。让不得其解地观察了一番,然后耸耸肩。接着我们又穿过了几个房间。

“喏,这就是那个倒霉的吸血鬼城堡。”让阴沉着脸说。他在墙上摸了摸,摁下了开关——光线亮了许多。

的确,这里更适合黯淡无光。黑暗消失过后,游戏场看上去实在是很离谱。通往吸血鬼城堡的“血河”就是一条宽约三米的金属长槽,里面注满了水。

水不深。

差不多齐膝。

一条铁皮小船,当然,它并不能在水里漂行。我用脚碰了碰船舷,得知小船是固定在滑轮上的。水下的钢索依稀可见,它把船从一个“停靠点”牵引到另一个“停靠点”。水槽的总长度不超过十五米。船在半中央拐进一个被厚重帘子隔开(现在帘子是撩起来的)的房间。房间的顶棚下能看到庞大的通风系统。一面墙上粗略地画着耸立在悬崖边的阴郁城堡。

我走到船头,想看看黑洞洞的小房间。作为告别生命的地方,这里的确是很白痴。嗯……五天之内痕迹可能都消失了,不过还是试一试吧。

通过黄昏界的观察一无所获。我的确发现了他者的痕迹——有光明使者的也有黑暗使者的,但那都是巡查队专家检查杀人现场时留下的。没找到任何“吸血鬼的行踪”。但是能觉察出死亡的气息,而且非常强烈,仿佛这事并非已经过了五天,而就是在一两个小时之前刚刚发生的。唉,小伙子死得真惨。

“谁负责配音呢?”我问。“肯定有各种各样的长吁短叹和毛骨悚然的呻吟声吧?不可能让小船载着游客安安静静地往前开。”

“放录音,”让愁眉苦脸地说。“那边有扬声器,这里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