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共同的案件 第五章(第2/6页)

我放下杯子,点点头:

“当然,睡沙发可以吧?我给你拿枕头和被子。”

“光明使者……”姑娘既委屈又失望地拉长了声音。“算了,我还是从天堂回到地狱去吧。那儿毕竟还好玩一些!”

她端着杯子高傲地走了出去。我隔着门看了一眼,她的整个房间都是深红色和黑色的调子。地上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的黑色毛皮——她还原得太快了,皮都没有彻底换完。

加利娅关门的时候朝我吐了吐舌头。

早熟、妇女解放、性革命!不,我不撒谎。四年前这个姑娘就记住了我,这让我还是很受用的。也可能不是四年前,或许她是后来才爱上我的,是在那次以后的事——在荷尔蒙的作用下她开始萌发浪漫情感和朦胧欲望的时候。

噢,她可真会诱惑我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面,故意把浴袍弄得很低,两眼放电。

可笑之处还不在这里。如果处在我这个位置上的是另外一个人,她仍然会过来。变形人在还原之后性欲会猛增。有些家伙会专门利用这一点,赢得“销魂情人”的美誉。

是的,有时不免会感到委屈,我为什么是个光明使者啊……

可我太想睡觉了,提不起兴趣来亢奋地想象与年轻的变形女孩做爱的事情。我机械性地设好了几个保护咒语——这跟睡觉前要刷牙没两样,然后爬上床,听着窗外的喧嚣声——人们还在玩乐,城市还不急着入睡。我拿起手机,打开音乐,闭上眼睛。继播放唱片的留声机之后,卡式收录机的时代随着CD的流行而远去,MD没红火起来,现在连DVD也快过时了,剩下的只有冰冷的数码MP3。不过我们已经习惯了。我们不再为此感到不安。

光明如此开始。

暗夜了无标记。

然而,有人潜入这片漆黑。

你暂不可知,自己也将如此。

的确,这像呓语;的确,这似幻觉。

然而,光明如此开始,恐惧如此结束,

声音如此诞生。

恐惧如此结束。

你饮下毒草的汤汁。

你从深藏的卷宗中汲取养分。

此后,你的每一声尖叫都是罪证。

多少不幸和灾难。多少无谓的苦痛。

不仅光明如此开始,恐惧如此结束,

声音也是如此诞生。

出殡的日子就要到来。

在盗贼和乌鸦的嘶鸣中掘墓吧。

埋葬自己的死亡。

为自己预知生命,为自己占卜光明。

剩下的第一缕残痕。失去的最后一位知己。

光明如此开始,恐惧如此结束,

声音如此诞生……

我睡着了。梦中谁也没朝我开枪。谁也没用钝刀割下人家的脑袋。谁也没追杀别人。

梦里没有出现穿着丝袍的姑娘,也没有出现斯维塔。只有一束目光——好奇而不怀好意的目光——紧紧盯着我不放。

被电话吵醒总是让人不快的,即使打电话的是心爱的女人或者老朋友。

窗外已经大亮。我把脑袋从枕头上挪开,环顾了一下卧室——一切正常,只不过我睡着以后把被子踢到了地板上。我伸手拿过手机,想看看号码。

没有电话号码,只是简单地写着“扎武隆”——尽管我的手机电话簿里从来没有存过黑暗使者的号码。

“喂,黑暗使者。”

“你还好吧,安东?”扎武隆关心地问。“肩伤愈合了?”

“谢谢关心,还好。”我不由得摸了摸昨天还是伤口的地方。那里的皮肤呈粉红色,有点痒。

“很高兴我送的礼物派上了用场,”扎武隆依然是那副客气的语调。“想跟你分享一个信息。大不列颠王国没有镜子魔法师的候选人。法国有一个,波兰有一个,意大利有两个……实在想不通托马斯干嘛急急忙忙地专门把叶戈尔弄到爱丁堡去。”

显然,我那个幼稚的小伎俩没有任何用处。扎武隆已经获悉了真相。

“希望不至于用上他。”我说。

“当然,当然,”扎武隆连声回应。“这未免太卑鄙了,为了自身利益,光明力量又要利用这个可怜的孩子……安东,我亲爱的,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昨天又发生了一起谋杀?又有人的血被吸干了?”

“是的,”我坐到床上。“又杀了一个。那人的脑袋被斩首刀的模型给砍了下来。”

“他的血呢?”扎武隆好奇地问。

“被倒进了打扫卫生用的水桶里。”

“明白了。”

“我很高兴您能明白。”我说。

“呵呵,别太客气,安东……”扎武隆迟疑了一下。“问问福马,他早就拜访过坟墓里的邻居了吗?”

“什么?”我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拜访邻居的坟墓?”

“他早就拜访过坟墓里的邻居了吗?”扎武隆笑着说,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我小声地骂了一句,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洗漱了一下。然后找出短袖衬衫和牛仔裤,不知为什么不想穿轻便的短裤和T恤了。如果天气凉快些,我倒愿意穿套头衫或者夹克。

手机又响了。

“喂,格谢尔。”我望了一眼屏幕,打了声招呼。

“你那里如何?”

“肩伤已经愈合了。”我回答,丝毫不怀疑格谢尔知道一切事情。

“哪来的肩伤?”

“昨晚我遭到了袭击。”我简单地跟他讲了发生的事情。听筒那边一片死寂,我不得不像使用老式有线电话那样对着听筒吹气。

“我想,”格谢尔冷冷地说。“我想……”

“我还是先去吃早饭吧?”

“去吧,”头儿表示同意。“吃了饭去找找福马,跟他说,没时间再藏头掖尾、装腔作势了。让他查查碑文。”

“哪一处的碑文?”我说这话的口气仿佛自己成天都在查碑文似的。

“梅林的碑文。”

“哦……”我摸到了一点头绪。“梅林的……难道他不在坟墓里?”

我瞎说了一句。不过,从格谢尔的沉默当中我知道自己蒙对了。

“安东,你从哪里……”他简短地骂了一句。“去找福马,跟他开诚布公地谈谈!我也会跟他联络。”

“是!”我简短有力地回答,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这事越来越复杂了,是吧?

有一处碑文。碑文在坟墓里。在梅林的坟墓里。

可梅林是神话人物啊!亚瑟王、圆桌骑士、梅林……他们当中没有谁是在现实中存在过的。

嗬!大魔法师格谢尔和托马斯·里弗马奇也是不存在的,那些疯狂的吸血鬼、变形女孩、光明巫师和一不留神便获得高级能量的任性的年轻魔法师同样如此。

很奇怪,我的情绪一下子好了很多。或许是因为事情终于有所进展了吧?我跑下楼,跟先前那个门房问了声好,推开餐厅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