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共同的敌人 第二章(第3/6页)

“千万别这样!”我恳切地说。“我完全不是正式拜访,而且就待很短的时间。我只是想提几个问题……还得去一趟守日人巡查队。”

“为什么啊?”瓦莲京娜饶有兴趣地问。

“边境检查的地方没有他者,黄昏界里挂了块牌子,上面说光明使者入城之后需要在守日人巡查队登记,黑暗使者则要在守夜人巡查队登记。”

我倒是很想看看分部的头儿会如何解释这种明显的混乱局面。可瓦莲京娜·伊利尼奇娜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这里工作人员很少,所以没在机场设岗。在塔什干一切可都是守规矩的……诺吉尔,去告诉吸血鬼们一声,就说莫斯科的高级光明魔法师戈罗杰茨基来我们这里办点儿私事。”

“我不是正式到访,也不完全是私事……”我想解释。不过没人听我说话。诺吉尔打开墙上一扇不易被察觉的门,走进旁边一个房间。我吃惊地发现,隔壁也有这么一个宽敞而空荡荡的大厅。

“谁是吸血鬼啊?”我被完全弄糊涂了,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哦,那边是守日人巡查队的办公室,他们那儿可没吸血鬼啊。我们只不过这么叫他们……熟人之间的玩笑叫法而已。”瓦莲京娜·伊利尼奇娜笑了。

我没说话,跟着诺吉尔走进隔壁房间。两个黑暗力量的他者朝我友善地笑了笑,一个年轻的和一个中年的,分别是第四级和第五级。

“你们好……”我用乌兹别克语嘟囔了一句,穿过屋子(一切都跟隔壁一样,就连茶炊也是同一种)并打开了大门,它和刚才我进去的那道门是并排的。

门外也是个花坛,门上同样有块牌子:

守日人巡查队

撒马尔罕分部

接待时间:8:00—20:00

我轻轻关上门,回到屋子里。诺吉尔大概察觉出了我的反应,已经溜掉了。

一位黑暗使者和颜悦色地说:

“尊敬的光明使者,欢迎您办完事以后到我们这边坐坐。我们很少有莫斯科来的客人。”

“是啊,过来坐坐!”另外一位也连声附和。

“下次吧……谢谢你们的邀请,”我含糊地回答,接着便回到守夜人巡查队的办公室,并随手带上了门。

门上居然连锁都没有。

光明使者们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窘迫。

“守夜人巡查队,”我漫不经心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光明力量……”

“只不过腾出了一些地方给他们。市政费用太贵了,还有租金……”瓦莲京娜·伊利尼奇娜摊摊手。“我们两个部门这样合租已经十来年了。”

我稍微比划了一下,把光明力量和黑暗力量办公室区隔开来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圈蓝色的光晕。在撒马尔罕未必能找到可以解除高级魔法师所施咒语的他者。

“安东,你没必要这么做吧,”瓦莲京娜·伊利尼奇娜的话中带着责备的语气。“他们不会偷听的,我们这里不时兴这么干。”

“但你们应该监视黑暗力量!”我提高了嗓音。“监督他们!”

“我们是在监督他们啊,”铁木尔审慎地回答。“如果他们就在近旁,那么还容易监督些。如果要满城跑,那我们的编制就该增加四五倍!”

“牌子呢?牌子是怎么回事?‘守夜人巡查队’、‘守日人巡查队’,普通人都能看到的啊!”

“让他们看到好了,”诺吉尔说。“市里各种各样的机构还少吗?如果东躲西藏,连块牌子也不挂,更容易招人怀疑。要么警察会不请自来,要么绑匪会上门敲诈。我们这样做大家就都明白了,无非又是一个国家部门,没什么油水可榨,不去碰它也罢……”

我这才回过神来,这里毕竟不是俄罗斯。撒马尔罕巡查队不受我们管辖。如果是在别尔哥罗德或者鄂木斯克,我倒还有权提些意见。但对于撒马尔罕的巡查队员而言,我的命令无效——尽管本人是高级光明使者。

“我理解。不过,让黑暗使者就这么在隔壁坐着,这在莫斯科是不可能的……”

“让他们坐着就是了,这有什么?”瓦莲京娜·伊利尼奇娜已经不再生气。“他们都乖乖地坐着,当然,工作也不轻松。但如果有情况出现,我们是不会丧失原则的。伙计们,你们还记得三年前阿利亚-阿帕想让纳兹古尔老头中邪断气那件事吧?”

大家纷纷点头,一下子来了精神,显然都很乐意提起那段趣事。

“让谁中邪?”我忍不住问。

在场的人全都笑了。

“纳兹古尔是个人名。不是美国电影里的那些魔戒幽灵,”诺吉尔笑着说,露出他洁白的牙齿。“有个人叫这个名字。他去年死了。这老头很长时间以来总那么奄奄一息的,他的老婆很年轻,请了个女巫来施邪法把他弄死。我们发现之后逮捕了女巫,教育了他老婆,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瓦莲京娜·伊利尼奇娜把邪法给解除了,弄得很成功。尽管老头子挺坏的,又凶又贪,虽说上了年纪,但又贪婪,又好色。他死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不过我们还是按规矩解除了邪法!”

我稍加思索,然后坐到了嘎吱作响的轻便椅上。的确,即使懂乌兹别克语也没什么用。问题不在于语言,而在于民族性格。

诺吉尔合情合理的解释让我安下心来。但我突然瞥到瓦莲京娜·伊利尼奇娜的目光——友善中夹杂着宽容与同情。

“不过还是不该那样,”我说。“请理解,我并不想说什么,这是你们的城市,你们负责维持秩序……但的确不太合常理。”

“这是因为你们离欧洲更近,”诺吉尔分析。显然,他并不认为乌兹别克与欧洲毫无关联。“我们这儿无所谓。和平时期大家完全可以同坐一个屋檐下。”

“嗯。”我顿了顿,“谢谢你的解释。”

“您坐到桌子这边来呀,”瓦莲京娜·伊利尼奇娜友好地说。“您这是干嘛?就跟个外人似的,坐在角落里。”

其实我并没有坐在角落里。铁木尔正在那里摆桌子。鲜艳的桌布转瞬之间就把两张办公桌连成了一张大餐台,上面摆好了一盘盘水果:鲜红的和翠绿的苹果,黑的、绿的、黄的和红的葡萄,个头跟小香瓜差不多大的石榴,看着就觉得很好吃的家常熏肠,切成片的熟肉,肯定是用魔法加热的烙饼。我想起格谢尔偶尔忆旧时总是对撒马尔罕的大饼赞不绝口——味道好,放一星期也不会发硬,吃的时候只要加加热就可以了。你就使劲吃吧,停不下嘴来的……当时我以为他说的这些只不过是人老了以后的感伤回忆,就像“我们年轻的时候……”一类的话。现在我口水直冒,才突然发现,原来格谢尔也没怎么夸大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