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页)

曹瞒有不解的地方从来都不会藏着掩着,他蹭蹭跑到马车前,撩开车帘,叫住了曹嵩:“父亲,我们不回家吗?”

“不回了,皇恩浩荡,陛下赏赐了我们新的宅院,就在洛阳东街的达官贵人区,我们去住新家,”曹嵩面无表情地回答,眉目间无意思喜悦。

“要住新房子了!”曹瞒单纯,听到要去新的地方,还是住满了达官贵人的好地方,眉目上涌上喜悦:“陛下这么重视父亲的吗?听说父亲回来还为父亲准备了新房子。”

曹嵩摇了摇头,没有与他过多的解释。

整个洛阳东街都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而陛下赏赐的新家,地理位置优异,距离太学尤其近,街坊邻居不是高官,就是豪门大族,这里聚集了朝廷中心的高门重臣,家家户户都是底蕴深厚的人家。

曹瞒从乡下地方,突然到了大城市里头,看哪儿哪儿新鲜,尤其是到了粉刷一新的新家,更是发出了哇哦的惊叹声。

这里大大小小的房屋竟有三十几间,整整四个错落有致的院落,地上铺的砖,墙上刷的粉都是那样新颖、高大。

离开曹腾故宅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宝宝,自然不知道,对比起曹腾故宅的气派与宏伟,这新家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到了新家的曹瞒兴奋了起来,好奇心旺盛地东瞧瞧、西看看。

曹嵩看上去兴致并不高昂,安顿好了女眷,又将曹腾的灵位放在单独开辟的屋子里,上供齐了东西,又点上一炷香,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灵前,声泪俱下:“父亲,愚子不孝,未能坚守住您所看重的老宅,”

究竟问题出在了哪里,好端端的陛下占他们曹家故宅做什么?曹嵩想不通,可形势逼迫人,他不得不在此时退让,没有一官半职的他,面对大汉帝国的帝王,只能被动屈不敢反抗。

不久,给予曹嵩的官职也落了下来,上头派遣来人宣读圣旨,陛下开恩,封曹嵩为司隶校尉,管理洛阳的治安,这是唯一令曹嵩欣慰的事情了,虽然失去了老宅,可陛下仍然惦念着他们家,有了这个官职,再不必托别人的关系,他也能将吉利送到太学的小学部去上学了。

传达旨意的太监名为曹节,他姓曹,当然是与曹腾有些关系的太监,曾经蒙受大恩,将曹腾称呼为恩师。

只是如今他在宫中混得并不好,不然也不会有这类似于跑腿的“劳苦差事”落在他头上了。

而事实上,曹节很乐意接手这样的劳苦差事。

他趁此机会与曹嵩说了几句话:“费亭侯能得此职位,靠的是大司徒之功,他老人家临终前打起精神去上了朝会,为陛下举荐了您的文章,只是,哎……”

“恩师曾言,‘笔下易生灾,刀下有横祸’,您在文章中写了些什么,让‘五侯’知道了。士大夫们欣喜您的才华,可‘五侯’们,却对您恨意交加啊!”

曹嵩胆大包天,写了一篇论述太监执掌大权压迫士大夫害处的《防务论》。

曹腾在世的时候,提拔士大夫,为栋梁之才说情,不是所有的太监都像曹腾这样有智慧,知进退的,比如现在在高位的“五侯”太监,他们不仅是曹腾的政敌,还是一群鼠目寸光,为把持权力迫害士大夫的蠢货!

士大夫们与太监之间的关系,也因这“五侯”而变得你死我活。

曹节摇了摇头,暗示曹嵩:我在宫中,你在外头,我两都是曹腾的养子与弟子,不如联手如何?

曹嵩假装没听懂曹节的暗示,只作恍然大悟状,连连道谢于他。

曹瞒躲在后头,好奇地张望着在厅堂打着机锋的两位大人,他没能听懂他们推来推去的话,可他听到了曹节称呼曹腾为恩师,当即瞪大眼睛,更加好奇地探出了头去。

恩师?!

那那个人不就是祖父的弟子啦!

曹节微微一笑,知道一次不足以说服曹嵩与他联合,他的底牌还不足够让曹嵩来信任他。

不急,日后还有的是机会。

他微微抬眸,看见曹嵩身后那探头探脑的小影子,柜子后面伸出了一只肉嘟嘟的小手,又露出了半颗梳了小丫髻的脑袋。

曹节愣了下,嘴角微微上扬。

像他这样的无根之人,看到了小儿最是心生欢喜,若是这小儿还是他恩师的养孙,为他恩师传宗接代的象征,就更令曹节爱屋及乌了。

曹节轻笑着,向曹瞒招了招手。

曹嵩见状,扭头一看,就见自家那熊儿子像个树袋熊似的趴在自己身后的柜子上,傻乎乎地露出半个头,顿时气歪了鼻子,厉声呵斥道:“吉利!还不快出来!客人在此,你贼头贼脑地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无妨,这孩子我看了也觉得欢喜,是恩师最喜爱的孙儿吧?”曹节笑眯了眼,取出身侧悬挂着的玉佩,递到曹瞒面前:“这是恩师赠我的玉佩,是先帝赏赐的好玉,养人的呢!恩师戴了它数十载,我又戴了五年,现在将它送给你,全当是长辈送给小辈的祝福了。”

曹节自称为曹瞒的长辈,可不正是与曹嵩在套近乎?

曹瞒一脸懵,转头去看曹嵩,曹嵩毫无反应,一副全由他做主的模样。

“拿着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曹节将玉佩挂在了曹瞒腰侧,满意地点了点头:“上好的玉佩一戴,整个人都贵气许多呢!恩师的孙子,当然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也不为过,兄长您说呢?”

曹瞒:???

刚才还叫父亲费亭侯的人,怎么突然之间称呼兄长了?

曹瞒不明白,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

曹嵩终于有了反应,他起身来干脆利落说道:“时候不早了,公公早些回宫吧,免得陛下挂念。”

“陛下才不在乎我一个小太监,他的身边有‘五侯’围着,哪里会想到我这位旧人呢?”

“中常侍说笑了,您虽不及单超、徐璜、具瑷、左倌、唐衡等五侯太监权势大,却也是陛下身边的近人,又何必自谦为小太监呢?”曹嵩紧张极了,目光如炬,紧盯着曹节搭在自家儿子肩头的手。

曹节又笑了一下,他笑起来尤其讨喜,看上去非常无害。他离开了曹瞒,目光瞥到曹嵩紧绷的眉头稍稍松开,自知不能逼迫太紧,顺势告辞离去。

曹节走后,曹瞒翻来覆去看这玉佩,里头似乎有光芒在流淌,看上去尊贵又典雅,他两眼放光地询问曹嵩:“父亲父亲,他真的是祖父的弟子啊?”

曹嵩揉了揉眉心,为这洛阳城暗潮汹涌的危机而感到头疼,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梳理这些,早日融入官场。

“是真是假,那是大人的事情,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就像是许多封建大家长一样,搬出了一套小孩子不要管的硬道理,什么都藏在心里,不愿意与孩子沟通,也不肯与他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