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4/5页)

“琴姑娘的进学之心,令人敬佩,如今这世道连流落风尘的女子都愿意潜心修学,为何天底下那么多的富贵人家有好条件,却养出了一个又一个纨绔子弟?”曹瞒说话的时候,视线盯着侍女看,企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

侍女紧张地额头冒汗,眼神不自然地飘远了一些。

荀彧毫无所觉,很单纯地回答曹瞒道:“或许正是如荀六叔所说的,‘过于安逸则令人懒惰’吧!”

曹瞒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小彧也太好骗了,一会儿你别出声,看我的。”

二人来到琴姑娘的院落,被引入了一间宽敞的屋内,屋子里有绿植,也有美食与佳肴,不远处则树立起了淡色的屏风,琴音自其中传来,环境惬意,令人心旷神怡。

侍女引二人在其中坐下,为他们酌酒布置菜肴,能够边吃边听曲子,享受这一刻的宁静祥和。

一曲终了,侍女出声询问曹瞒:“姑娘想问二位,那《论胭脂水粉对脸蛋化朽木为神奇的效果》的作者为谁,可有完本?”

曹瞒笑道:“姑娘为何不亲自来问,而是由你来转告?”

侍女顿了顿,低声道:“我们姑娘伤了嗓子,口不能言。”

曹瞒的猜测又重了几分,他又问:“那么她为何不出来?”

侍女的神色明显有些慌乱,她低垂着头答道:“姑娘容颜受损,丑于见人,还请公子莫要逼迫姑娘。”

“怎么就逼迫了,她就算是丑,我也愿意看看她长什么样,好歹付出了孤籍,至少让我见见人吧?”曹瞒纠缠不休,对那侍女连连追问。

那侍女都快哭出声来了,荀彧拉了拉曹瞒的衣袖,小声道:“算了吧!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了?总得让我见一见看了我孤籍的人长什么样子,什么口不能言,容颜丑陋,怕不是借口吧?”曹瞒意味深长道:“还是说,你们怕暴露什么?”

侍女抵抗不住曹瞒的咄咄逼人,却见屏风后的身影起身,拉开了屏风走了出来,佳人穿着一身素白的襦裙,脸上带着面纱,遮住了脸颊上暗红色的胎记,那双眼眸清亮而有神,竟是一双丹凤眼,她的手指莹白,轻点侍女,安抚她被为难后全身抖动的模样。

自始自终,她都没有说半句话,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注视着曹瞒与荀彧,看得荀彧不自在地扭过了头。

曹瞒没有反应,反而视线锐利地盯着她看,荀彧难得见曹瞒无礼地对女子咄咄逼人,他小声劝曹瞒:“算了吧,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姑娘?”

“我才不会为难姑娘,若要我守礼谦让,那他也得要是一个姑娘啊!”曹瞒大咧咧说道,却见那琴姑娘抬眸,目光中透露出意外之色,显然没料到竟然有人能看出他的装扮!

那琴姑娘站直了身体,眼神危险地眯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曹瞒片刻,张口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这一身装扮,本该毫无破绽才是。”

听他说出口的声音,分明是个清凉的男声!

侍女满脸震惊,急切唤道:“公子!”

荀彧一时失手,手中的酒盏跌落在了底下,他张大了嘴,盯着琴姑娘直看。

那琴姑娘的声音清朗,显然是男子的声音啊!就连他摘下面纱后的面容,都是画着丑妆的男人,从底子来看并不丑。

在曹瞒揭穿了他以后,男人的一身气质完全变了,原先是恪守礼仪的弱女子,一下子变成了洒脱不羁的风流子!

曹瞒冷哼一声,他很想说:论女装,我若是称第一,还没人敢在我面前称第二的!

荀彧的世界观瞬间崩碎成了渣渣,空白的大脑呆滞着眼神,显然备受惊吓。

曹瞒碍于身边友人在场,又有些男子气概的自尊心,有一个陛下嘲笑他就够了,再多一个知道他女装那他面子往哪儿搁?

“你全身都是破绽!”曹瞒傲然道:“肩膀没有女子的骨架却穿会显露肩形的衣裳,画的妆容不够细致,没能遮掩住眼睛,就连走路的仪态与鞋子都漏洞百出,这我要是看不出来,那可真是睁眼瞎了。”

睁眼瞎荀彧:……

男人勾唇:“从你所写的竹简来看,你的才华不低,甚至对胭脂水粉钻研颇深,也难怪能够看出我的伪装,只是今日你出现在此究竟为了什么?是专程冲着拆穿我而来的吗?”

曹瞒哈哈大笑:“并非如此,我也不过是好奇罢了,在你弹奏的时候我就在猜测这姑娘胸怎么那么平整,没有好身材怎么能算是合格的花魁的,果不其然,还真是个男人,哈哈哈哈!”

他一定要将今日所见所闻说给陛下听,让他也跟着乐呵乐呵。

荀彧惊疑地左看看右看看,他不可置信道:“你早就知道他是男人?”

曹瞒答道:“看到他出现以后我才确定的,小彧难道看不出来吗?”

荀彧摇头:“我一点都没看出来!”

面前这个,若不是他开口说话了,他还真以为是个女人了!

“只是,你一个男人来青楼做什么?还来弹琴接客,总不可能是人牙子卖来的吧?”荀彧满脸纠结,颤抖着手指着那人,特别想像个老学究那样叨叨: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男人爽朗道:“我与我那性子恶劣的友人打了个赌,结果输了,愿赌服输,就要按照赌注在这青楼待上一个月,并且为这里的姑娘们赚上百两银的脂粉钱。”

曹瞒见到个会穿女装的男人,兴致被调动了起来,他耿直说道:“你要是想要效果逼真,就不该穿容易暴露缺点的襦群,而是应该穿艳丽又暴露的衣服,露出一半胸膛与胳膊,大咧咧走到人前。那群文人自诩文雅,不好意思盯着你看,自动就会将视线撇开。”

曹瞒是在认真教他该怎么正确地扮女装而不被发现,听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却像是在讽刺,毕竟哪一个男人会一本正经地教另一个男人穿暴露的衣服来扮女人?

侍女愤愤不平道:“公子不要与他们啰嗦,他们是来砸场子的,从一开始此人就对您纠缠不清,非要见您,显然来者不善啊!”

曹瞒哈哈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今日来此见到了你,却是觉得你非常面善,不如交个朋友如何?日后还能互相探讨一下怎么玩胭脂水粉?”

此言一出,荀彧以眼神示意:你别说太过分了,人家解释了是赌注,虽然这么做有辱斯文,可这样讽刺人家也不好吧?

侍女也误会了,更加怒火中烧。

而听懂了曹瞒话语中诚恳发言的男子则脸色古怪,打量起了曹瞒的容貌。

气氛似乎有些微妙,男子见曹瞒并无恶意,邀请他一同饮酒,他一屁股坐在了锦绣丝绸做铺成软榻之上,拿起酒杯随意地为自己倒了杯酒,边饮边缓缓道来:“交个朋友可以,探讨胭脂水粉就免了,我名郭嘉,字奉孝,颍川阳翟人,一介山野散人罢了。相逢即是有缘,小兄弟眼光毒辣,可是至今唯一看出我伪装的人,来,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