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国舅伏完是名门望族之后,祖上有名的就是大司徒伏湛,伏家子弟,许多都在朝堂中有任职,而如今年过半百的伏完,侍奉汉室已三十载,正妻还是桓帝的长公主刘华!

可以说,伏家与汉室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本就是汉室关系远一些的外戚,现在伏完更是将女儿伏寿嫁给了刘协,成了皇后,与董承互相牵制,又有着共同的利益合作着。

在曹操迎汉帝到达许昌前,伏完是帝王身边官职最高的老臣之一,任辅国将军,自从曹操拦权以后,伏完就老老实实地上交了印绶。

谋士们询问曹操,为何敢任用伏完来做事?

曹操道:“伏完读了那么多书,精通汉律,荒废了多可惜?我向来用人不疑,既然敢任命他做编撰律法的大事,就相信他不会借着权力胡来,更不怕他将律法修得对大家族有利。”

伏家从祖上起就总出善于内政的人才,伏完是现任家主,在朝堂之上有威望,又胆子小的很,曹操压根就不怕他会做一些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比起胆小似鼠的伏完,军旅出身的董承才是曹操要顾虑的,这位女儿贵为贵妃的董国舅若是认不清形势,就别怪他利用他牵扯出一批反曹的臣子,用他来杀鸡儆猴了。

朝堂权谋,曹操平衡起来似乎生来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他没那么多时间去想会牺牲多少人来铺出路,为了自己的信仰,也为了追随着他的人们,他绝不能后腿半步!

无论是风雨还是血腥,他都不惧怕,必要时候,不择手段。

“桥子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有些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曹操感慨着,听闻下属来报汉帝将董承叫入了许昌宫中,他轻哼一声,冷漠道:“让他们去,我倒要看看他们苟且在一起,能做出什么事来。”

却说汉帝刘协送走了伏完以后,这位伏国舅就被修编律法的事情绊住了脚步,困在了工作之中,他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天都没见伏完再次来寻他,每日里靠着朝会又碍于自己坐于最上方,与伏完之间隔着曹操,不敢暴露半分自己的小心思。

刘协心中不安分,于是与董妃说起了自己的顾虑:“满朝文武,不是曹操的宗族亲戚,就是曹操培养出来的部下,他的门人充斥着宫廷内外,朕的身边都不知道有多少曹操的心腹,朕如履薄冰地当一个傀儡,而曹操于朝政上指点江山,朕一点用处都没有。长此以往,朕生怕曹操生出不臣之心,害死朕取而代之!”

刘协又道:“伏国舅说要去试探曹操,却再也没有来寻过朕,早朝时见他神色如常,曹操却对他委以重任,朕相信伏国舅不会改投曹操,却担忧他是否受到了胁迫。”

董妃一介后宫女子,本就没有多大眼光,一切荣宠都靠着家族的后盾与帝王的亲近,她只知道忧帝王所忧,急帝王所急,听刘协这么一说,就提道:“陛下为何不请董国舅来帮助您呢?”

她的父亲董承,手中有兵,掌管着禁军,能得曹操的忌惮与顾虑,在朝野上下名望不下于伏完。

刘协道:“朕身边有那么多曹操的心腹,如何能明着来寻董将军?理应避嫌以打消曹操的戒心才是。”

为了给帝王分忧,董妃写下一封家书,从女眷之手请求董承秘密改装前往宫内会见帝王。

他们却不知,就算是改装,仍然逃不开众人的眼睛,早在有人从董将军府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通报消息到了曹操这里。

既然曹操松口说放任他们会面,那就放任吧!

有了曹操的放任,那些人自以为隐蔽地做得更为猖狂。

刘协为了避免笔墨动用引起怀疑,他咬破手指,在玉带上写下诏令,请求董承为他招募英雄豪杰,共同来讨伐曹操,

玉带之中提到曹操的罪孽深重,轻视帝王专权弄国,擅自任免官员。而朕之势力微弱,只能受到曹贼控制,曹操连结的党羽,占据了大半朝堂。

董承带着玉带离开皇宫,眼线们哪里能猜到那诏令就是玉带本身?众人一头雾水,发现董承再也没有进入过宫廷,而是在前朝走动,与多位朝堂重臣的有联系,他们猜不透他这样作为的用意,却能将这个消息通报给曹操。

曹操无所谓道:“看看他想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还没有将董承放在眼里。

那董承没多久就联系了不少朝堂官员,与他们共同拉起了利益的关系网,并且从中挑选出可信的反曹之人。

他先后拜访了北海相孔融、侍郎王子服、议郎吴硕等人,又与投降了曹操的西凉将领马腾勾结,就这样还不算,董承甚至去拜访了荀彧!

曹操不知道董承与荀彧说了什么,但他知道荀彧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对荀彧的心意从不怀疑过,就是见他时常在处理公务时出神,曹操有点担心。

“文若若是身体不适,就将公务交给下属们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第一批培养出来的官吏们已经上岗了,有不少表现出彩的人,可以提拔上来做事。”

曹操温声劝荀彧休息,他剑眉轻轻皱起,星目隐含担忧,在众人眼前冷峻无情的上位者也唯有在个别几个人面前会柔和周身过于凌厉的气势。

荀彧恍惚一怔,回过神来,他低声道:“臣没事。”

嘴上是这么说着,目光却很自然地避开了曹操温和包容的视线,似是心虚,又似难以面对曹操。

曹操叹息道:“大战在即,我与袁绍这次是要动真格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到时候后方还需要靠文若来安定,趁着我还在许昌能分担一些公务,你多休息一阵子,之后还有的忙了。”

荀彧心中一动,回望曹操,清亮的眼神黯淡了些许,带着些复杂与内疚,低下了头轻轻应了。

曹操心里升腾起了一丝火苗:董承到底与文若说了些什么,让他这么魂不守舍!

他在对我内疚,为什么?!

荀彧与郭嘉不同,曹操甚至还不能与他直白问起这些敏感的话题。

氏族的出身,汉室忠义成为他的枷锁,在主公与帝王之间,他又会如何选择?

曹操又道:“若是我以后能攻下袁绍,就能将北方统一了,乱成四分五裂的天下,是不是还有希望统一?”

荀彧道:“有主公在,一定可以的。”说着说着,荀彧欲言又止,一脸我有话来说的模样,当曹操想去听的时候,他又退怯了,目光黯然,蒙上了一层忧郁。

他想要说什么,甚至眼巴巴地注视着曹操的背影,每一次踟躇着又憋了回去,挣扎在煎熬中,久而久之,似乎看出了他的两难,曹操自己就避开了与他谈论起这些话题,而是装作不知,体贴地没去问他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