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2/3页)

甘棠伸了个懒腰,往旁边明值的房间走去,到了门口她戛然止步,却见里头是明值坐在桌边上,桌上放着的是那只小石头马,并几本书。

明值坐的直直地,手里握着书,一本正经地正在看。

甘棠见他这样用功,不由点了点头,又是喜欢又是欣慰。

本是不想打扰他的,可见他小脸微红,便忍不住走进门道:“中午头怎么不多睡会儿呢?”

明值见是她,就放下书跳下地:“姐姐睡着了吗?”见甘棠点头,才道:“我不困的,想多看一会儿书,免得落下了功课。”

“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你还这么小,别累坏了。”甘棠笑说着,又看那匹小石马。

明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道:“我不累,我只想好好读书,快点长大。”

甘棠诧异:“这是怎么说?”

明值抓抓头,道:“我想、想成为李尚书大人一样的人,那样的话,才可以给姐姐买很多东西,也可以保护姐姐。”

甘棠睁大双眼看了他一会儿,眼圈儿却发红起来,终于柔声道:“你渴不渴?要不要我去叫他们送点儿冰饮来?”

才说到这里,忽然间听见脚步声,隐隐还有人说话的声响。

甘棠忙走出来,却见是寺庙的一个尼姑,急匆匆地正往内走,见了她就忙过来道:“姑娘,不知怎么着外头来了两位大人,说是、有要事要见少奶奶。”

甘棠诧异:“什么大人要见我们奶奶?这不合规矩……”

话音未落,抬头却见院门口处有两道人影若隐若现,其中一人甘棠不认识,但另一个却很不陌生,竟是才见过的李衾!

“李大人?”甘棠正在震惊,忽然听见有人轻轻地打了个哈欠,道:“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是东淑一觉醒来,想要喝水,叫了两声不见人就自己醒了,又听到外头有说话声,便走了出来。

她因为才醒,整个人还有些懒洋洋的,给庭中的阳光一照,更加眯起眼睛,抬手在额前挡了挡那刺目的光。

微风撩动她散落肩头的长发,素色衣袂亦在旁边轻扬,她的身形整个儿笼在暖暖的金色阳光中,若真若幻。

外头那两人显然已经看了个正着。

这两个当然正是李衾跟萧宪,萧宪原本给李衾骗着来了,满心惦记着那古铜镜,谁知竟给他拉到了岁寒庵。

萧宪越想越觉着不对。

官员镇远侯夫人跟萧东淑有些相似的传言,萧宪是知道的,所以他先前才特意问李衾那句话,也正因为知道李衾去见过“江雪”。

但萧宪自己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东淑的后事是他主持操办的,他很清楚自己经历了什么。

李衾因为没有亲眼见着、没有亲历,感受上当然差了一层,因此意乱情迷犯了糊涂也是有的。

方才来到岁寒庵,李衾跟寺庙的尼姑低语了几句,萧宪隐约听见什么“镇远侯夫人”之类的,他心中登时大怒。

当即便道:“好个李子宁,你自己疯魔不够,还拉上我?我当你怎么就能找到那四兽献瑞,原来是骗我的!你的胆子真是够大!”

李衾忙拉住他:“我没有骗你,你亲眼见了就知道了。”

“你是让我来看镜子,还是看人?!”

李衾无可奈何,便道:“都有!”

两人目光相对,萧宪当然看出他是认真的,从最初的惊怒到疑惑,勉强留了下来。

直到此刻,他突然看到东淑在门口出现,那样的意态举止,赫然是萧东淑在世!

萧宪的双眼蓦地睁大,呆了一刻后竟撇下李衾,自己迈步走了进去!

东淑跟甘棠等都没料到,萧宪竟敢硬闯。

不管多大的官儿,女眷的住处岂是能乱闯的,又不是那种没规矩的登徒子。

甘棠急的叫道:“你、你怎么可以进来?”

东淑本来正要入内去,但是对上萧宪的眼神,不知为何双足竟定在原地似的无法动了。

他的双眼里满是震惊跟不信,另外还有一抹难以形容的渴盼,又强烈,又脆弱。

刹那间东淑的心里忽然又想起刚刚做过的梦,那个身着白衣的少年笑道:“你既然喜欢,以后哥哥再多弄些来就是了。”

她突然口干舌燥。

那边萧宪走到台阶处,却也终于停了下来。

最初的惊鸿一瞥,萧宪几乎认定那就是萧东淑。

但是越走近了看越认清了现实。

于是这本来急切而充满渴盼的每一步,便成了踏向深渊的步伐。

因为心里的苦,萧宪的眼圈也红了,微微湿润。

他不能言语,在长久的注视之后,便慢慢地垂了眼皮。

甘棠挡在东淑身前,本要再说的,见情形异样,竟也噤声。

沉默中,是李衾走到了萧宪的身后。

他的心情也不比萧宪好多少,只是因为经历过先前从狂喜到绝望的沟壑起伏,这会儿自然比萧宪更平静些。

李衾勉强定神:“萧兄……”

可不等李衾的话出口,萧宪已经爆发似的:“李子宁你荒唐!”

李衾愣住。

萧宪回头,双眼已经通红,一改往日的清雅淡然,萧宪吼道:“你自己疯就罢了,别拉上我!”

这李衾何其残忍而可恶,非得把他心里没愈合的旧疮疤狠狠掀起。

李衾咽了口唾沫:“萧大人……”

萧宪瞪着李衾,双手握的死紧,若不是还克制着,只怕这一拳就已经挥过去了。

终于他咬牙切齿道:“你要再敢、再敢这样捉弄我,我必不放过你李家!”

说完了这句,萧宪再也不看任何人,转身往外就走。

李衾叫道:“萧大人!”

萧宪置若罔闻,李衾跟着追了两步,心中转念一想,却又停了下来,眼睁睁地看萧宪一个人出了院子去了。

且先不提李衾留下来意欲何为,只说萧宪怒气冲冲地出了岁寒庵,心中的火烧的极为旺盛。

他上了车轿,喝命回城。

一路上,想到方才在庵内惊鸿一瞥,几乎以为是妹妹真的活过来了,可毕竟又是空梦一场。

萧宪抬手遮住脸,再怎么坚强,也是心如刀绞,情绪无法自控,泪珠仍是纷纷滚落,把袖子都湿了一片。

直到进了城门,忽然有人拦路要查。

萧宪正是气头上,倒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拦他的车。

正要喝问,就听外头有人带笑道:“咦,这是吏部尚书萧大人的车吗?”

萧宪听到这个声音颇为耳熟,心中一动。

当下掀起车帘,从车轿里探头看了一眼,却见面前一人端坐马上,颀长的身段,着石青色的五城兵马司官袍,镶金蹀躞带勒在腰间,越发显得肩宽腰细,英姿勃发,赫然正是李持酒。

李持酒见轿帘动了动,便歪头打量过来,两只眼睛乌溜溜的,煞气全无,只透着满满的精气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