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痴缠(第2/3页)

水房故意向她身上泼热水。

溜进老师办公室撕她的作业和卷子。

上学放学的路上骑车呼啸而过,高声喊她名字,骂她婊/子。

社交空间P她的照片,在学校贴吧发人身攻击的帖子,对她明码标价,说她一晚多少钱,配合各种污言秽语。

带领三三两两校外的社会哥恐吓她,在校门口或者放学路上堵她不让她回家。

最乐此不疲的就是将她反锁在学校卫生间,听她疯狂地拍门喊人,她们在外面高声大笑着一哄而散。

她的妈妈是数学老师,舅舅是年级主任,在南城七中是出了名的严厉和不近人情,学生们对妈妈和舅舅也颇有意见,于是对老师的愤恨,一股脑地全都发泄到她的身上。

她被霸凌的那段时间,看热闹的,沉默的,顺带着随波逐流搭一手的人不在少数。

第一次被反锁到卫生间那天,学校人都走光了,她通过拼命砸门的声音引来了巡楼的保安才出来。

天都黑了。黑得阴森。

她一个人边走,边抹眼泪,路上还要注意那群人有没有跟上来。

回家后,巩眉还骂她怎么那么晚才回家,是不是跟哪个男孩子出去鬼混了——显然也听说了她被当众表白的事。

巩眉从小到大就严令禁止她上学谈恋爱。

她关上房间门在卧室里偷偷地哭,巩眉还将她房门拍的震天响,一声比一声高地警告她高三不许谈恋爱。

如果她要谈恋爱不要前途的话那就别上学了,高考也别参加了。

还问她为什么今早的物理作业没交,作业本和卷子都没见到,物理老师都去她那里告状了。

半天好像是察觉到她心情不好,才放低了语气。说。

怀兮,妈妈都是为你好。你得听点话。

从巩眉和怀兴炜离婚瞒着她那件事她就知道,人与人之间永远无法理解对方的伤痛。何况家长与孩子。

家长一句“我是为你好”就能堵住你所有想为自己辩驳的话。

人与人之间也从来没有感同身受。

很快,怀兮在她所在的班级也被同学孤立了。

别人害怕和她走得近了受到牵连,上下学,体育课,大课间,她经常是一个人,以前的朋友总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能和她一起回家,渐行渐远。

偶尔能碰见个同行的同学,但他们一看到门前堵她的满身纹身的社会混混就吓得屁滚尿流,匆匆告别了。

那段时间的她彻底知道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上学的日子每天都是煎熬,她多希望一个周末下去接着的还是周末,就不用去学校面对不想见到的人。

她反抗过,但她孤立无援。

她也跟巩眉暗示过,但一开口就是,“人家为什么针对你?肯定是你得罪了人家。”

“大家都在抓学习,你高三了,心思得放到学习上,别去在意他们。”

“你不搭理不就行了?”

不说也罢。

一夜下来,程宴北睡得并不好。

天蒙蒙亮时,于睡意朦胧中,听到了低低的啜泣。

他以为是梦中幻觉,直到紧贴在他身前的她开始发抖,一声一声恐惧的抽泣,萦绕在他的心跳上。

慢慢地,搅扰了他睡意。

他稍稍睁开眼,才发现,的确是她在哭。

怀兮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知是梦还是醒,勾住他肩颈的力道紧了又紧,贴在他身前,滚热的眼泪几乎要烫掉他一层皮。

做噩梦了么。

程宴北这样想着,心好像也被她的泪水浸得潮湿。他不由地揽了下她腰,她便依赖地贴了过来,抱他更紧。

一种由心而发的依赖。

像是天性。

她呼吸灼热又沉沉的,带来一股潮意。人好像没醒。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控制好力道,并不想扰醒她。只这么拥着她,安抚着,抚摸她的头发。

像是哄孩子。

半天,她抽泣声弱下,明显受到了安慰,也不发抖了。

抱着他的力道却没松。

他也紧紧地回拥住他。

却没了睡眠。

彼此相拥无言。

他察觉到,她也醒了。

他的下巴搁在她额顶,还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背安抚着。

然后,就听她略带哽咽地说。

“她们把我锁在厕所……好可怕。”

她离开高中上大学的那些年,偶尔也会做这样的梦。

童年与少年时代的有些伤痛会伴随人的一生,想起来,梦见了,就是长长久久的心悸与惊魂未定的后怕。

他拍着她肩背,温声安抚道。

“只是做梦。没事的,别怕。”

她心头惴惴的,抱住他,不自禁地靠在他肩窝,闭上眼睛,眼泪还是往下流。

好像不仅仅是因为噩梦流眼泪。

她哭不出声,只时而抽泣着,似梦呢喃,“你知不知道,其实我这些年过得很不开心。很不好。跟高中的事情很像,我以前在ESSE那会儿,有个有老婆孩子的男人追我,我没答应他。后面这事儿传开了,别人却骂我是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没有人相信我。他们都选择站在舆论那一方,说我明知道他结婚了,还跟他不清不楚地纠缠。没人相信我。”

他抚着她的发,继续拍了拍她,在她发际线附近烙下一个深深的,柔软的吻。

“我因为这个,和ESSE解约了。我赔了很多钱,那些年赚的钱几乎都赔光了。我没敢告诉我妈,没敢告诉我哥和我爸。我谁都没告诉,我怕他们为我担心,”

她靠在他怀中,低声地开始啜泣,几近哽咽,“但是……我特别想告诉你,特别想。想告诉你,我真的受了委屈,其实我很不开心,我过得很糟糕,我的前途我的事业几乎全被毁了,我真的很不开心。”

他拍她肩背的力道渐渐松缓,将她抱的又紧了一些,心里隐隐作痛。

“我总能梦见以前的事,总能梦见你。总能。尤其是那段时间,总能梦见你。”她说,“我在梦里都想告诉你,我有多糟糕。我有多委屈。但是我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她抱得越来越近,几乎揉一般要揉碎到自己怀中。

沉默须臾,然后说。

“如果我能听到就好了。”

“嗯?”

“我也总能梦见以前的事,梦见你。我也总是这样。”他抚着她的发,沉声说,“那时我就总觉得,你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所以我才会梦见你——不是说,当你梦见谁,那个人肯定也在想你么。”

怀兮听他这般毫无根由的说法,不觉有些好笑,被噩梦包绕的糟糕心情慢慢地明朗了一些,她还没说话,却又听他说。

“要是我那时在你身边就好了。”

伴随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很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