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2页)

云知意烦闷地轻挠眉心金箔:“还要怎么高调?近百号人在南河渡下船,官渡小吏挨个查验路引名牒、抽检行李,码头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这还不够?莫非还得让人满城去敲锣打鼓地喊,‘云知意是要留在原州的,不会走’?”

“倒是个简单粗暴但有效的法子。只是你觉得可笑,不屑用,”霍奉卿笑笑,“你很瞧不上这样吧?”

“哪样?”云知意略感茫然,“敲锣打鼓?那当然,我又没失心疯。”

“我是说,我这样,”霍奉卿抿了抿唇畔的笑,轻垂的侧脸线条变得有些僵硬,“我走了捷径,提前搭上盛敬侑。你早猜到了,不是吗?”

前世的云知意是入仕后才知道霍奉卿提前搭上盛敬侑的。当时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能理解,甚至反感,可这辈子却有些懂他了。

“虽然在我眼里,甚至在所有人眼里,霍奉卿就该是孤高而骄傲的。但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祖母说过,官场历来水至清则无鱼,为官之道不是只有一个模子。每个人选择走哪条路,成为什么样的官,必定因为那是当下对他来说最好的选项,只要问心无愧就行,谈不上对错。”

云知意侧头笑望他:“这件事上,或许你是比我聪明得多。我到现在都没想好究竟该怎么走下去。”

“难得听你夸我一次,总感觉有诈。”霍奉卿赧然避开她的目光,低头将橘瓣上的白络仔细清理掉,再将橘瓣齐齐整整摆在空碟子里。

云知意顺着他的动作,瞟了一眼那碟子。

一枚枚被捋去白络的橘瓣被摆得像朵稚童初学丹青时画的花儿,橘肉的金黄让素净寡淡的白瓷碟多了几分明艳色彩,透着些许笨拙意趣。

她其实挺喜欢橘子这类水果的,但在人前向来不碰。因为剥皮会在指甲里残留果皮泥屑,而且她讨厌橘瓣上的白络,懒得慢慢清理。

本想嘲笑霍奉卿怎么吃个橘子跟她一样事多,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云知意想了想,改口问道:“所以,你方才插话说,‘人对一件事太过重视就会紧张’,是在帮我补漏?”

是告诉田岭:云知意对明年在原州的官考都紧张到发挥失常了,这种重视程度,不是将此地当做跳板的样子。

霍奉卿唇角稍扬些许,语气却平淡:“你说是,那就是吧。”

“多谢。”云知意真是烦透了原州官场这帮人说话拐弯抹角、阴阳怪气的路数,两辈子都烦。

她闷闷伸出手去,从霍奉卿那小碟子里顺走一瓣橘子。

霍奉卿“慢半拍”地挥了挥,没拦住。

云知意不太斯文地将那般橘子塞进口中,笑道:“剥好却又摆着不吃,你供给天上先祖的啊?”

霍奉卿淡淡横她一记,垂眸接着剥:“对,上供给,小祖宗。”

这话的断句实在是奇怪,但云知意一时又说不清怪在哪里。反正口中那瓣橘子莫名变得烫嘴,让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