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噩梦岛(第2/3页)

“冷静一下,”雷佩契普说,“告诉我们这里的危险,我们可不习惯逃跑。”

陌生人听到老鼠的声音吓坏了,他刚才没看到有老鼠。

“不管怎样你们一定要从这里逃走,”他气喘吁吁地说,“在这个岛,梦会变成真的。”

“这正是我多年一直寻求的。”一个水手说,“我想,如果我们在这里上岸,我就可以跟南茜结婚了。

“我就能看到汤姆死而复生了。”另一个说。

“笨蛋!”那人怒气冲冲地跺着脚说,“我就是听了这些胡说八道的话才到这儿来的,我真恨不得淹死,或是没生出来。你们在听我说话吗?这里是梦……梦变成真实的地方。不是白日梦,是噩梦。”

大家沉默了几十秒,只听见盔甲铿铿锵锵的声音,所有人连滚带爬地冲下了主舱口,拿起桨就划,从没见人这么卖力地划桨;德里宁扭转舵柄,让船来个大转弯,船长使出航海技术中史无前例的划法。就在那半分钟里,人人都想起了自己做过的梦,那是让人吓得不敢再入睡的梦——大家都明白了踏上那片会使噩梦成真的地方会有什么后果。

只有雷佩契普依旧保持着镇定。

“陛下,陛下,”它说,“你打算纵容这种造反,临阵脱逃行为吗? 这是惊慌失措,真是溃不成军啊!”

“划啊,划啊,”凯斯宾大吼道,“加油划啊!方向对吗,德里宁?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雷佩契普,有些事情没有人能应付得了的。”

“如此说来,幸亏我不是人了。”雷佩契普僵硬地鞠躬说。

露茜在桅杆高处听到了这些对话。她自己竭尽全力忘掉的梦, 顿时全都栩栩如生地重现在眼前,仿佛刚从那个梦中醒来似的。在他们后面,那些噩梦梦境就在那岛上的黑暗中!有一瞬间她想要下去, 到甲板上跟爱德蒙和凯斯宾在一起。可是有什么用处呢?如果梦成真的话,等她走到他们面前,他们也可能会变成可怕的怪物。她抓住观测台的栏杆,尽力稳住身子。他们竭尽全力划到亮处。很快就没事了。哎呀,现在没事就好!

虽然划桨发出很大声音,可是掩饰不了船上笼罩的那片死寂。

人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听,不要竖起耳朵听黑暗中的任何动静。可是大家却都情不自禁地听着。不久就听到动静了,而且每个人听见的都不一样。

“你听到有种声音像……像大剪刀在咔嚓咔嚓地响吗?”尤斯塔斯问赖因斯。

“嘘!”赖因斯说,“我听得见他们爬上船舷了。”

“就要落在桅杆上了。”凯斯宾说。

“嘿!”一个水手说,“开始鸣锣了,我就知道会鸣锣的。”

凯斯宾尽力目不斜视,并不回头看,径直走向船尾的德里宁那儿。

“德里宁,”他压低嗓音说,“我们刚才进去,划了多长时间呢? 就是从驶入黑暗起到救起那个陌生人为止。”

“大概五分钟吧,”德里宁小声说,“为什么这么问?”

“我们试图划出来已经不止五分钟了。”

德里宁掌舵的那只手开始哆嗦了,一行冷汗从脸上流下来。船上的人都冒出同样的念头。“我们出不去了,我们出不去了,”划桨的人悲叹道,“他把我们领错航线了。我们都在绕圈子,永远出不去了。”那个陌生人一直蜷成一团躺在甲板上,现在却坐起来,在一旁尖声怪气地恐怖地大笑。

“出不去了!”他大声喊道,“一点也不错。当然,我们永远出不去了。我多蠢啊,竟然以为他们这次会放过我。不,不,我们永远出不去的。”

露茜把脑袋靠在观测台边上,轻轻地说:“阿斯兰啊,阿斯兰, 你真爱我们的话,马上来救救我们吧。”那片黑暗虽然并未减少丝毫, 可是她开始感到有一点儿好转,只有那么一丁点。“说到底,我们还没出过什么事呢。”她暗暗想道。

“瞧!”赖尼夫在船头嘶哑地喊道。前面有一小点光,他们看了一会儿,那一点光竟发出一大束光来照在船身上。虽然并没改变周围漆黑的环境,可是整条船就像被探照灯照亮了似的。凯斯宾眨眨眼, 朝四下看着,只见伙伴们脸上个个都带着狂热而专注的神情。大家目不转睛地望着同一方向,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道轮廓分明的黑影。

露茜顺着光束看去,很快就看见光束里有什么东西。第一眼觉得像个十字架,再看又像一架飞机,再后来像个风筝,最后风筝翅膀呼呼地旋转,飞到头顶上空,原来是只信天翁。信天翁绕着桅杆飞了三圈,接着在船头镀金的龙脖子上歇了片刻。它发出一串有力的悦耳声音,似乎在说什么,可没人听得懂。之后它就张开翅膀飞了起来, 一开始飞得很慢,稍微偏向右舷。德里宁对它的导航深信不疑,就跟着它驾驶。可是除了露茜,谁也不知道它绕着桅杆飞时悄悄对她说过: “勇敢点儿,宝贝儿。”她相信这是阿斯兰的声音,话音未落,还有一股奇妙的香味散发到她脸上。

过了一会儿,前面那片黑暗就变成一片灰暗。之后,他们的内心还不敢抱有希望,这条船就穿进阳光中,走到了温暖的蓝色天地。就像有些时候,你躺在床上看见阳光泻进窗户,听到窗外早班的邮差和送奶人的笑声,才清醒地认识到这原来只不过是个梦,这不是真的, 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为了体会到醒来的乐趣,哪怕梦到噩梦也是值得的。当他们冲出黑暗时,所有人都有这种体会。船身的明亮使他们大为吃惊:他们原来还以为会被黑暗纠缠不放,在雪白、碧绿、金黄的船身上留下污垢和残渣。呆立片刻,所有人都朗声大笑起来。

“我想,我们耍了自己一回。”赖尼夫说。

露茜下来走到甲板上,看到大家都围着那个陌生人。他兴奋到许久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大海和太阳,摸着船舷和缆绳,仿佛努力让他相信自己是醒着的,脸上泪水滚滚直流。

“太感谢你们了,”他终于说,“你们把我救出来了……我不愿提那件事。现在我跟你们说我是什么人。我是纳尼亚的台尔马人, 当年很有身份时,被大家称作罗普公爵。”

“我就是纳尼亚国王凯斯宾,”凯斯宾说,“我出海远航就是来找你以及你的伙伴,你们可是我父亲的好朋友。”

罗普公爵当即跪下,吻了国王的手。“陛下,”他说,“您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希望见到的人,请陛下开恩。”

“什么事?”凯斯宾问。

“请您不要问我,也别让任何人问我这些年来在噩梦岛上的所见所闻。”罗普公爵恳求地说道。

“这好说,公爵,”凯斯宾回答,不禁又打了个寒噤,“问你, 我也认为不该问你。我愿意拿出全部财宝,也决不愿听到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