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飞仙(第2/6页)

友则来告:女儿的病情越发沉重了。

三天前,兼家和友则在宫中碰过头。

当时谈到了友则女儿的事。友则的女儿名叫赖子,今年十七岁。

“前不久,赖子就患了疝气。”

据说情况不妙。

“不吃东西,一按肚子周围就很痛苦的样子。”

“那是因为疝气的虫子进去了吧。”

“我也是那么想,便从典药寮取了药让她服下,但完全不见效。”

“噢,我倒是有好药。”

说着,兼家把随身带着的药给了友则。

三天后的晚上,友则来到了兼家的家里。

“怎么样?赖子姑娘的情况有好转吗?”

“唉,她的病情还是完全没有……”

“让她服药了吗?”

“让她服了,但不见好转。”

“没有好转?”

“啊,疝气虫子倒是治住了,但这回又得了别的病。”

“别的什么病?”

“是狂躁之症。”

“狂躁之症?!”

“服用了您的药之后,她好像被什么不好的东西附了体,变得喜欢往高的地方爬。”

“哦?”

“本来光喜欢爬高也不要紧,但赖子却还要从高处往下跳。”

“跳?”

“是的。她从庭院的石头、外廊往下跳时还行,可后来就要从树上往下跳了…

…“

“啊!”

“我们制止她她还不干。今天嘛,趁我们不注意她就爬上了屋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竟然会……”

“落下来时摔着头,昏过去了。”

友则不知所措地搓着两只手说:“得到这个报告,我急忙赶过去。说实话,现在赖子还躺着不能动。”

他不满的目光望着兼家。

“你的意思是:那是我给的药造成的?”

“我没有那么说。”

“不过,疝气的虫子是治住了……我的药,和赖子姑娘的狂躁之症可是两回事啊……”

“一来那是服了您的药之后的事,二来想请您想个法子——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我是无能为力了。这样吧,去找药师或阴阳师谈谈吧。”

二人谈到这里,友则只好回家去了。

兼家打算去睡,正从外廊木地板往寝室走时,不想遭遇了怪事。

据说他正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悬吊在屋檐下。

一个成人大小的东西竟然倒挂在屋檐的内侧。

“咦……”

兼家一喊出声,那个影子便在屋檐内侧走动起来。

它倒立着,轻盈地走到屋檐前,仍然照旧向空中迈出步子,仿佛摔向夜晚的天空似的,消失无踪了。

到这个地步,兼家这才意识到,自己恐怕是遇上目前宫中议论纷纷的怪物了。

“天啊!”

他大叫一声。

“怎么啦?怎么啦?”

家人匆匆赶过来。

“遇上怪事啦,有妖怪!”

兼家跌坐在木板地上,手指向屋檐外的天空。

赶来的众人走出庭院,仰望天空,又望望屋顶上面,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哎,博雅,你说是为妖怪的事而来,究竟要我办什么事呢?”晴明问。

“难道是兼家大人要我过去吗?”

“不,有事求你的不是兼家大人。”

博雅刚想接着开口,被晴明拦住了话头:“是藤原友则大人吧。”

“正是友则大人。晴明,你怎么知道的?”

“听你说的时候,我已猜出个大概。再说关于友则大人的女儿,我还要做点事情。”

“做什么事?”

“这事稍后再说吧。先听你说。”

“明白了。”

博雅点点头,看着晴明:“其实,晴明啊,藤原友则大人是为赖子姑娘的事。

请你无论如何也要过去一趟。“

“除了你刚才所说的事,还有其他事吧?”

“对。也都是跟那妖怪有关系的……”

“哦。”

“据说,他也听见动静了。”

“说话声?”

“是的。”

于是,博雅又开始叙述起来。

昨夜,藤原友则守在屏风后,不眠不休地看视着赖子的情况。

赖子睡眠中的呼吸声传到坐在屏风后的友则耳朵里。

直到刚才,赖子还一直闹个不休。

疲乏终于让她坠入深度睡眠之中。

这几天,赖子的病情出现了变化。

她不但爱从高处跃下,还不住地诉说身体好痒。

“有虫子啊。”

赖子第一次提及虫子,是三天前的事。

“有虫子爬过我的身体!”

她边说边抓挠着身体。

“好痒。”

她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肤。

怎么挠都止不了痒,指甲划得沙沙响,都要抠进肉里去了。

“好痒好痒。”

她不是抓某个特定的地方,而是全身——她挠遍了整个身体,而且是像抠皮挖肉似的挠。

手臂、胸脯、腿、脚、面颊、头部——所有的地方都要挠。

“虫子好痒!”

赖子疯狂地抓挠。

皮肤上遍布搔出的血道子,抓脱了皮,在脱皮处再挠,结果便是皮开血出。

“好痛啊。”

刚叫疼,紧接着又去挠同一个地方,边挠边喊:“好痒啊!”

赖子整个身体红肿起来,好几处还化脓了。但是,即便化脓了,也不能停手不挠。

终于抓挠得皮破血流,全身污迹斑斑。

她还要伺机从高处往下跳。

从高处往下跳和搔痒——跟这两件无关之事,赖子提都不提。

就这样折腾了一整天之后,疲惫不堪的赖子终于沉沉睡去。

在她醒着的时候,家里人一直悬着心,只有在她入睡之后,家里人才得以稍事休息。

但是,因为不知何时她会突然醒来,要去爬高搔痒什么的,所以即便在她睡着的时候,也得有人陪在身边。

那天晚上,友则一直陪着赖子。

深夜,正当友则开始打瞌睡时,赖子突然喊一声“好痒”,一骨碌爬了起来。

友则惊醒,连忙绕过屏风,按住赖子的身体。

他不想再眼看着赖子虐待自己的身体。

“干什么?放开我!”  赖子暴怒起来。

她力气大得难以置信,实在按压不住。

“赖子,你要挺住呀。赖子……”

就在友则跟自己拼命挣扎的女儿纠缠不休的时候,不知何处传来了一个声音。

“友则大人……”

那声音唤道。

“友则大人……”

友则好不容易控制住赖子的身体,把头转过去。

然而,看不见发出声音的任何东西。

“赖子姑娘的病,靠药师治不好。”

那声音又说。

“那、那谁能治好?”

友则情不自禁地问那个声音。

“这个嘛……”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好像思考了片刻,说道:“这应该是阴阳师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