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瓜仙(第4/5页)

“从前三善清行大人的住处,现在仍在吧。”

“跟它有什么关系? ”

“有关要毁掉它的说法,你听说了吧? ”

“是堀川边上那所怪屋吗? ”

“正是。”

“那倒是知道。圣上得到它以后,打算让一位身份高贵的妃子住在那里。”

“因为妃子的父亲死了,于是不久前,他就开始抄写佛经。为了得到那女子的芳心,他还挺来劲的呢。”

“晴明,你说的‘他’,莫非是圣上? ”

“没错。”

“咳,晴明,之前我已说过,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圣上是‘他’。”

仿佛听不见博雅的话似的,晴明抖一下白色的狩衣,站起身来。

“走吧,博雅。”

“这是去五条堀川吗? ”

“对。”

“事出突然,还……”

“你不去吗? ”

“去,我去。”

博雅也站了起来。

“走吧。”

“走。”

“那所房子嘛,原先是妖怪的居所。”

晴明在牛车里开了腔。

博雅也在牛车里,与晴明相对而坐。

拉牛车的是一头黑牛。牛是黑色的,这一点并不足为奇,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人指挥牛怎么走,可牛却忠实地朝着目的地步步迈进。

不过。这么点事情博雅早已见怪不怪了。

当年,身为宰相的三善清行买下那所房子,是延喜十年(即公元910 年)的事。

当晴明说到这里时,博雅感叹起来:“哦,那是我们出生之前的事啦。”

随即又补充道:“对吧,晴明? 那时连你也还没有出生吧? ”

“呵呵。”

晴明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总而言之,是从那时起就有的一所旧房子。”

那房子的庭院里长着有灵附体似的经岁老松,以及枫树、樱树、常青树,庭石上长满厚厚的青苔。

房子如此残旧,已难辨始建的时目。隔扇破旧不堪,木地板已有一部分塌掉了。

只是作为房子骨架的梁柱子。是不计成本建的,使用了一个成人也不能合抱的巨术。

若在原来的骨架上加以修建,住人是不成问题的。

只不过,出了妖怪。

每逢出现买主,这妖怪便出来恫吓,吓退买主使房子空置。到如今,谁是原先的拥有者已无从查考。

“这所房子,是清行大人买下的。”晴明说道。

“妖怪呢? ”

“出现啦。虽然出现了,但这位清行大人是个颇有胆识的人。竟然独自一人将那妖怪赶走了。”

“他怎么赶的? ”

“清行理直气壮地说:”妖怪,你不是房子的正当主人,你们留在这所房子是不对的。马上出去! “‘”妖怪就这样离开了? “

“对呀,乖乖地走了。”

于是,清行便住在这所房子里。他去世以后,由儿子净藏大德继承了这所房子。

这件事在《今昔物语集》中也有记载。

大德也去世之后,房子现属于清行的孙子。

据说清行的孙子并没有在那里居住,房子又已空置多时。

清行的孙子声称,圣上已经买下了那块地。

“然而,自从圣上买下之后,之前一直销声匿迹的妖怪再次出现了,闹个不休。

不仅如此,近来轰动京城的怪事。似乎也多与这所房子有关。“晴明说。

“那个箭射发光物体,因而发烧卧床不起的武士,也与它有关? ”

“是的。”

“莫非那五岁小孩子被孤零零地扔在庭院的草丛中哭的事,也……”

“就发生在那所房子的庭院里。”

“噢……”

“房子里还有种种怪事呢。就在昨天你出门期间。那边的人过来恳求,说无论如何也要想个办法。”

“那,堀川的老人是怎么回事? ”

“他嘛……”

就在晴明要说出来时,牛车停了。

“抱歉了,博雅,稍届再谈吧。我们好像已经到五条堀川了。”

五条堀川——在五条大道和堀川小路相交的路口一角,正好就是那所院子。

走过满眼苍翠却荒废已久的庭院,晴明和博雅进了屋子。

在满是灰尘的屋子里,晴明熟门熟路地穿行着。

晴明手里拿卷起的薄席子,博雅举着点燃的火把。

如果没有博雅手上的火把照着,四周就是一片漆黑。

不大工夫,来到了像是寝殿的地方。

这是铺木板的房间,有六根柱子。

在其中一根柱子下,晴明把带来的薄席子一铺,坐了下来。

用火把点燃事前准备好的灯盏,这照明的灯盏就放在木地板上。

在轻松的气氛下,晴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瓶和两个杯子,放在地板上。

“连这些也带来了啊? ”博雅说道。

“接着刚才喝酒。我觉得要是没有这个,你会感到冷清。”

“别往我身上推呀,晴明。”

“怎么啦,不喝吗? ”

“我没说不喝。”

“那就行,喝! ”

晴明递过酒瓶,博雅“唔,唔”地应着,慢吞吞地伸手拿酒杯。

“干吧。”

“干。”

二人在灯火之下又欢饮起来。

一杯接着一杯……

夜更深了。

这时候——“咦?!”博雅竖起耳朵。

好像有什么声音传了过来。

是人声吗? 好像是有两个人在打斗。

不,不是一对一的打斗。是更多的人在混战。

一种战场厮杀似的声音。

“唉哟! ”

“哇——! ”

“嗨! ”

刀与刀互相砍击的声音。

器械撞击的声音。

“哈,来啦! ”

晴明瞥一眼黑暗中的一个角落,心情舒畅地喝干了杯中酒。

博雅向晴明视线的方向望去,只见从黑暗中出现了一群战斗装束的人,乱哄哄的。人约一尺高。他们之间正在争斗不休。

“嘿! ”

刀光一闪,被砍掉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涌。

但是,头颅虽已坠地,却仍发出“呀! …‘嗷! ”之类的喊叫,而没有了头的躯体,仍旧持刀与砍掉自己头颅的对手缠斗。

不大一会儿,他们停止互斫,围住了晴明和博雅。

“咦? ”

“哎呀!”

“这种地方还有人呢。”

“有人来啦! ”

“是真的啊。”

“怎么办? ”

“怎么办才好呢? ”

“砍掉他们的头吗? ”

“割断他们的喉咙吗? ”

有头武士也好,无头武士也好,握着寒光闪闪的刀逼近过来。

“晴明! ”

博雅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单膝曲起,就要站起来,晴明把他按住了。

“等一下,博雅。”

晴明伸手入怀,取出小纸片,再拿起一把小刀,开始裁切纸片。

“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