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避难所 第十四章 逃亡(第2/3页)

默塔装出愚不可及的模样,把士兵成功引到山坡顶端,这样他们才能指出要前往丁沃尔,眼前沿着山坡另一面向下的路是唯一的通道。这路会经过巴拉夫,并直通海岸,离海还有三英里。

我迅速滑下马,焦急地拉住马肚带,匆忙走过雪堆,把一大堆雪踢到詹米的马肚下方,遮住那摊会揭穿我们身份的血滴。我迅速回望,士兵显然还在和默塔争论,虽然其中一人向下看了我们一眼,像是在确定我们没有走开。我愉快地挥挥手,等他一转头,就蹲下来撕开我三层衬裙中的一层,然后掀开詹米斗篷,不理会他的痛呼,把衬裙塞在他的大腿下方。我把斗篷盖回原位,正好赶上在默塔和英国人回来时冲回我的马边,让他们刚好看见我摆弄着马肚带。

“这带子好像有点松了。”我解释道,并对着离我最近的士兵无辜地眨眨眼。

“哦?那你何不帮这位女士处理一下?”他对詹米说。

“我丈夫身体不舒服,我自己处理得来,谢谢。”我说。

下士似乎很好奇。“是生病了吗?什么病?”他策马向前,从低垂的帽子下方仔细盯着詹米苍白的脸。“看起来不太好,我只能这么说。兄弟,把帽子拿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詹米从斗篷下对他开枪。这个士兵离他不过六英尺,从马鞍上跌了下来,胸前的血迹渐渐扩散,比我的手掌还大。

下士倒卧在雪地上时,默塔两手已经各握一把枪。一发子弹射偏了,因为他的马被突然出现的巨响吓到,缩了一下。第二发中了,穿过士兵的上臂,他袖子上的布料绽开,渐渐染红。不过这人仍在马上,一手努力拔出军刀,默塔则迅速探向斗篷下方拿出新武器。

剩下的两名士兵,一个掉转马头,在雪地上滑了一下,立刻策马离开,往监狱的方向逃,大概是准备回去搬救兵。

“克莱尔!”吼声从我头上传来。我抬头愣了一下,看到詹米朝那人逃跑的背影挥手。“别让他跑了!”他掏出第二把手枪丢给我,接着回头,抽剑迎向第四名士兵的袭击。

我的马受过战场训练,它的耳朵平盖在头上,虽然因为枪声而跺脚踏地,但却留在原地没有跑走。我摸索着爬上马背,它很高兴可以离开打斗现场,我一上马它便开始狂奔,快速追向那人。

我们跟那名士兵一样,因为雪地的阻碍而无法迅速移动,但我的马比较好,又踩在那士兵逃跑时奋力在新雪踏出的路径上,因此占了上风。我们渐渐追上了,但我知道还不够快。不过他前方有道上坡,如果我从右边切过去,走平地或许会比较快,可以在对面的下坡拦截他。我猛拉缰绳,用力前倾坐稳,马连走带跑步伐凌乱地转弯,稳住脚步后便向前急奔。

我没赶上他,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缩小到十码以内。假如没有距离限制,我非常可能追上他,但我没时间慢慢来,监狱的高墙已经浮现在一英里内的前方。若是再靠近一点,高墙上的人便很有可能看见我们。

我停下来,滑下马背。虽然这匹马受过战场训练,但我不确定若我从马背上开枪,马会有什么反应。再者,即便那人跟雕像一样动也不动,我也不觉得自己可以从马背上射中目标。我在雪地上蹲下,手肘撑在膝上,像詹米示范的那样把枪横在前臂上。“靠着这里,对着那里,从这里开枪。”他这样说过,而我照做了。

出乎意料,我竟然打中了奔逃的马。马打滑了一下,单膝跪下,滚落雪地。手枪的反作用力让我手臂发麻,我站起来,揉揉手臂,看着士兵摔下马来。

他受伤了,挣扎着起身,却又跌回雪地。他的马肩膀流血,颠簸地走向一边,缰绳在一旁悬荡。

我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可是当我一靠近他,我就知道不能让他活下去。我们离监狱这么近,外面还有其他士兵在四处搜索逃犯,一定很快就会发现他。一旦他活着被人发现,他不但可以描述我们的样子,还可以说出我们走的方向。我们还有三英里才能抵达海岸,在大雪中还得走两小时。而且到了那里,我们还得找船。我不能让他有一丝机会告诉任何人我们的事。

我靠近的时候,他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身体。看见是我,他惊讶地睁大双眼,旋即放松下来。我是女人,他不怕我。

即使我是女人,稍有经验的男人也应该畏惧,但他只是个男孩,不超过十六岁,我想。他有点被吓到,样子虚弱,布满雀斑的双颊还有着孩童圆润的线条,虽然上唇冒出胡楂,显示他即将成为男人。

他张开嘴,但只是发出疼痛的呻吟,一只手捂着身体一侧,我可以看见鲜血染红了他的短上衣和大衣。那么他是受伤了,那匹马刚刚一定从他身上滚过。

他很有可能终究会因伤重而身亡,我想。但我不能寄望于这个可能。

我右手握着斗篷下面的短剑,左手放在他头上。我也曾这样摸过上百人的头,安慰他们,检查他们的身体,安抚他们的心情,让他们面对未来。而他们抬头看我的表情,就跟这个男孩一样,充满希望和信任。

我无法下手割断他的咽喉。我在他身边跪下,把他的头轻轻转向另一边。鲁珀特那些利落的杀人技巧都预设会遭到反抗,但我没受到反抗,我把他的头朝前弯,弯到极限,然后把短剑插进他头骨下方的颈项里。

我丢下他,让他脸朝下躺在雪地里,前去和其他人会合。

我们笨重的行李罩着毯子藏在一张长椅下,默塔和我在克丽斯特贝尔号的甲板上碰面,检视下着暴风雪的天空。

“风势看来很平稳。”我乐观地说,湿湿的手指伸向空中。

默塔脸色沉郁,扫视云层。乌云笼罩着港口,落雪全融入寒冷的浪涛。“没错,嗯。希望可以顺利渡海。如果不顺利,我们一到对岸,可能就要抱着尸体下船。”

半小时后,我们已航行在英吉利海峡汹涌的海面上,我这才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

“晕船?苏格兰人不会晕船啊!”我怀疑地问道。

默塔很不耐烦:“或许他是红头发的霍屯督人7吧。我只知道他现在脸色发青,就像臭掉的鱼,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你到底要不要下来帮我,让他别再吐了?”

“该死!要是他知道自己会晕船,为什么还坚持非要坐船不可?”当我们从可怕的底舱抽空上来,靠着栏杆呼吸新鲜空气时,我问默塔。

默塔精明的眼神眨也没眨:“因为他很清楚,他这种状态我们没法带他穿越大陆,而他也不要留在埃尔德里奇,以免把英国人引到麦克兰诺赫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