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蓝色天堂底凹·托阿 第六章 蓝色天堂之主(第3/8页)

“因为《圣经》告诫我们,当一个人身边有旁人时,就该躲进壁橱里做这件事。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没了,没了。”芬力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尽力而为,也尽力不为,如同曼尼人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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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罗韦的保罗翻下马桶盖,跪在瓷砖地板上,合拢了双手。

要是祈祷是尊贵无比的大事,为什么你要跪在自己坐着拉屎的地方呢?

他心想——也许我该这样回答:因为这能让我保持谦卑。因为这让我不能自大。这就是我们生于斯并死于斯的尘土,要是真有一间屋子能让我永不忘记这一点,这里便是。

“上帝啊,”他说,“当我软弱时请赐予我力量,当我困惑时请给予我回答,当我害怕时请给我勇气。帮助我莫要伤害不该被伤害的人,至于那些咎由自取的人,除非我别无选择。主啊……”

就当他跪在翻下盖子的马桶前时,这个男子将短促地请求他的上帝原谅他从事终结造物的事业(毫无疑问,言辞中绝无讽刺之意),我们也不妨借用这段时间好好看看这个人。不会花费太长时间的,因为平力·佩锐绨思在罗兰和他同伴的故事中不是中心人物。但无论怎么说,他是个让人着迷的家伙,经历坎坷,矛盾重重,却只认死理。他是个酗酒狂,但内心坚信他的私人神,此人极富同情心,并即将推倒倾斜了的塔,将亿万个围绕塔的轴心旋转的众世界送往黑暗,任凭世界向亿万个不同的方向飞逝而去。一旦他知道丁克·恩肖和斯坦利·鲁伊兹在捣什么鬼,便会立刻送他们上西天……并且,每当母亲节到来时,他几乎总是在热泪中度过一整天,因他深爱自己的妈妈,也苦苦地思念着她。若有一天《启示录》预兆的局面出现,他便是担当重任的最佳人选,因他最知道如何虔诚地跪下,还能和众神之神说说心里话,就像个老朋友似的。

所以,此时便显得很讽刺:保罗·佩锐绨思理应不会是宣称“我是在《纽约时报》上找到工作的!”的那种人。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世人皆知的阿提卡监狱(至少他和尼尔森·洛克菲勒都有点怀念那场震惊世界的监狱暴动①『注:阿提卡(Attica)监狱暴动发生在一九七一年九月九日,是美国历史上流血最多的一次监狱暴动。阿提卡监狱位于纽约州的怀俄明县。监狱的主管文森特·曼库西实行极为严厉的管理。这次暴动被镇压下去以后,当局对犯人进行了残酷的报复,而阿提卡监狱也成了美国“自由民主”的绝妙讽刺。尼尔森·洛克菲勒是当时的副总统,下令以武力镇压暴动。』)在裁员时解聘了他,之后,他在《时代》周刊上发现了一条招聘广告:

招聘:资深高级教养官

私人机构

寻觅高级教养官担负重责

高薪!顶级福利!必须适应出差和外地工作!

他深爱的妈妈要是知道这所谓的“高薪”其实是分文没有,想必会说这是“天字一号大骗局!”这确实是任何一位美国监狱管制教官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但说到福利……没错:福利是异乎寻常的。一开始,他沉迷于性,就好像现在他沉迷于酒精和食物,但问题不在于此。真正的问题——在佩锐绨思先生看来——在于:你想从生命中得到什么?如果你想啥也不干,光瞅着银行账号尾数的零不断增加,那么很显然,厄戈锡耶托不是你该去的地方……甚至会是个可怕的选择,因为你一旦签署了合同,就绝无退路了;只能在营中度过一生。除了厄戈锡耶托,还是厄戈锡耶托。偶尔也会有人以身试法,于是,时不时的会出现一两具死尸。

但这个职位对佩锐绨思总管来说,却是百分之百的合适。大约十二年前,他通过了更换獭辛名的庄严仪式,对此他从不后悔。保罗·佩锐绨思变成了平力·佩锐绨思。也正是在更名的那一刻,他彻底更改了他曾自诩为“美国式”的心思和想法。并非因为他在这里尝遍了阿拉斯拉火焰雪山②『注:阿拉斯拉火焰雪山,甜点,类似于烤冰淇淋。』、饮够了此生所品最好的香槟。也不是因为他和数以百计的美女仿真性交。真正的原因在于:这是他的工作,所以他打算完成它。他渐渐相信,他们在底凹-托阿的工作全是为了上帝以及血王的旨意。而且,在上帝之信念的背后还潜藏着某种更强有力的执念:想象一下吧——十亿万个宇宙全部缩进一只蛋里,就握在他摊开的手掌心,而他——昔日罗韦的保罗·佩锐绨思、曾经年薪四万、虽罹患胃溃疡却只能在贪污腐败的工会里忍受最不近人情的医疗福利。他明白,自己也在那只蛋里,当他亲手打碎这只脆弱的蛋时,自己的血肉之躯也将不复存在,但毋庸置疑的是,如果真的有天堂、里面还真的有一个上帝,那么,这两者之存在必将取代塔的能量。他就将去那样一个天堂,也将跪在那样一个王位前祈求宽恕他的罪。那个天堂也会欣然接纳他,那个上帝会衷心地说:干得漂亮,你这个善良而忠诚的仆人。他的妈妈也会在那里,她会紧紧拥抱他,于是,他们会一起陪伴在耶稣身旁。那一天会到来的,平力非常确定,或许在下一轮收割季节的满月升起前,那一天就到了。

他并不以为自己是个宗教狂热分子。他才不是呢。他只在自己心里坚信这些关于上帝和天堂的念头。对于他以外的世界而言,他不过是个打工的小兵,他只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份工打到底而已。当然,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恶徒,但也不是与世无争、毫无危险的人。想想内战时的将军尤利塞斯·格兰特③『注:尤利塞斯·格兰特(1822—1885),于一八六九年当选为美国第十八任总统,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从西点军校毕业的总统,在美国南北战争中屡建奇功,有“常胜将军”之称。』是怎么说的吧,“我主张在这条战线上一直打到底,即使打上一个夏天也在所不惜。”

在厄戈锡耶托,夏天就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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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管的私人寓所位于林荫道尽头,状如科德角①『注:科德角,其形状有点像一只蝎子,弯伸出美国大陆,靠大西洋的一面大约有一百多公里都是海滩。』向外探伸,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人们称呼这里为“夏普林②『注:夏普林是缅因州的一处地名,因作者斯蒂芬·金常年居住在缅因州,经常在小说中使用那里的地名。因其以Sh开头,下文中断破者们便以“Shit”代称之。』屋”(平力根本不知道这名儿的由来),所以,断破者们也都顺势称之为“屎屋”。在林荫道的另一端,还有一个更宽敞的住所——构造曲线不尽规范,却不失优雅,安妮女王则称之为丹慕林屋(同样,由来不详)。这样的房屋若在克莱姆森大学或密西西比大学里的兄弟会出现大概会自然一些吧。断破者们把这一处叫做“心碎屋”,有时候则称“心碎酒店”。很好。几乎相同人数的獭辛和坎-托阿都在这里居住和工作。至于断破者们,就让他们开开玩笑吧,再千方百计让他们相信:身在其中的职员们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