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猜谜 第三章 猜谜节白鹅(第3/7页)

“奥伊!”貉獭应道,因为嘴里有书,他的声音含混不清。杰克仍然微笑着,拿起书,紧挨着罗兰坐了下来,罗兰用手搂住他。

“纽约的苏珊娜?”

她摇摇头,头都没有抬。她牵着罗兰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那两段残指。

“斯蒂文的儿子罗兰?你还记得蓟犁猜谜节的其他谜语么?”

罗兰也摇摇头……这时杰克看见埃蒂·迪恩抬起了头。埃蒂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眼中也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芒,于是杰克开始觉得也许并非完全没有希望。突然之间,希望之花在他心中绽放,火红而又炽热。就像……嗯,像一朵玫瑰。夏日里盛开的玫瑰。

“布莱因?”埃蒂低声问道。杰克觉得他的声音有点哽住了,感觉怪怪的。

“是。纽约的埃蒂。”语调中明显带着轻蔑。

“我有十几条谜语,”埃蒂说。“就是为了在从这儿到托皮卡的路上打发时间,你知道的。”不,杰克意识到埃蒂听上去并不像哽住了;好像他在强忍住笑一样。

“说吧。纽约的埃蒂。”

3

埃蒂坐在那里,听杰克说完他最后那些谜语,他想到了罗兰关于猜谜节白鹅的故事。接着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亨利那里,发散思维的魔力带着他从这一点跑到那一点。要是你想说得有点禅意,就说乘坐跨鸟航空公司的飞机:从白鹅到火鸡。他和亨利曾经讨论过要戒掉海洛因。亨利声称变成冷火鸡①『注:冷火鸡,原文为coldturkey,美国俚语,意为立刻并永久性戒毒。下文出现的凉火鸡,原文为coolturkey,也是美国俚语,意为慢慢地非永久性戒毒。参见《三张牌》。』并不是惟一的方法;他说还有别的方式,比如变成凉火鸡。埃蒂问亨利,那些刚刚给自己来了一针的瘾君子又该怎么称呼,亨利毫不迟疑地回答,叫他们烤火鸡。当时他们笑得多开心啊……但现在,经过这段又长又古怪的时光后,这个玩笑简直就像是在说他埃蒂·迪恩自己,更别提他那些新朋友了。看上去他们过不了多久都要变成烤火鸡了。

除非你能够从你的小世界中找到出路。

是的。

那么埃蒂,行动吧。又是亨利的声音,他脑袋里的老住户,但是现在亨利听上去头脑很清醒。亨利听上去好像是他的朋友,而不是他的敌人,好像过去所有的恩怨都已了结,所有的干戈都化为玉帛。行动吧——让魔鬼自焚吧。可能会对你有点伤害,但你已经受过更大的伤害了。哦,天哪,我自己就曾让你受过更大的伤害,但你也撑过来了。毫发无伤。你知道该看哪里。

当然了。篝火旁的那次露营中,杰克最终还是点燃了火。罗兰曾让这孩子猜谜语来放松一下,杰克在木柴上方擦着了火星,接下来他们都坐在篝火前聊天。聊天,猜谜。

埃蒂还知道一些别的。在他们沿着光束的路径往东南方向行驶的时候,布莱因回答了上百个谜语,其他人都相信他回答每一个谜语的时候都毫不犹豫。埃蒂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当他重新思考这个比赛的时候,他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布莱因曾经犹豫过。

一次。

他有点不耐烦了。罗兰也有点。

尽管枪侠时常被埃蒂惹恼,但有一次他真的动了怒,就是在刻钥匙的当口,埃蒂差点失败的时候。罗兰想掩盖他的怒气——想表现出他不过是有些气恼而已——但埃蒂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和亨利·迪恩在一起住了那么久,直到现在,他对于一切负面情绪仍很敏感。那让他觉得受到了伤害——并不是因为罗兰的愤怒本身,而是因为那愤怒背后的轻蔑。轻蔑是亨利最常用的武器。

为什么死婴要穿过马路?埃蒂问。因为它是被钉在鸡身上的,嗨咻—嗨咻—嗨咻!

后来,每当埃蒂试着为自己的谜语辩护,争辩说他的谜语虽然没什么品味,却不是没有意义时,罗兰的回答和布莱因的回答惊人地相似:我不在意口味。你的谜语没有意义、而且是无法解答的,这让它们显得愚蠢。一个好的谜语是不会出这样的问题的。

但是当杰克给布莱因出完谜之后,埃蒂意识到一件很奇妙而且让他放开思路的事情:好这个词是待价而沽的。以前总是这样的,今后也一直会这样。即使用这个词的人有一千岁了,而且还能像布法罗·比尔②『注:布法罗·比尔:美国西部片《西塞英雄谱》中的主人公,由保罗·纽曼主演。』一样射击,这个词也是有比较才能用的。罗兰自己也承认他在猜谜这项活动中从来没有表现得很好过。他的老师说罗兰想得太复杂了;而他的父亲则认为这是因为他缺乏想像力。不管是什么原因,蓟犁的罗兰从没有赢得过节日猜谜比赛。他比所有与他同时代的人都要活得长,那当然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但他从来没有把作为奖品的鹅带回家。要是论举枪射击,我可以比所有同伴都要快,但是我对于拐弯抹角的思考从来就不在行。

埃蒂还记得自己曾试图向罗兰说明:所谓玩笑,其实就是特别设计的谜语,帮助你积累一些容易被忽略的才智,但罗兰不理睬他。埃蒂认为那就好像是一个色盲会忽略别人对彩虹的描述一样。

埃蒂认为布莱因也不太能够拐弯抹角地思考问题。

他意识到他能听见布莱因问别人是否还有别的谜语——甚至问到了奥伊。他能听出布莱因声音中的嘲讽,听得非常清楚。当然他能听得出来。

因为他回来了,从他自己的小世界中回来,回来看看他是否可能说服魔鬼自焚。这一次,枪是没有用了,但也许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也许这没有关系,因为——因为我是用心灵来射击的。我的心灵。上帝帮助我用心灵对着这台自大的计算机射击。帮助我拐着弯射击。

“布莱因?”他说,当计算机表示听见他说话之后,他接着说:“我有不少谜语。”当他说话时,他发现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他费很大的劲儿才能让自己别笑。

4

“说吧,纽约的埃蒂。”

没有时间让其他人保持警觉,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也没有提醒的必要。埃蒂暂时不去想他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布莱因身上。

“什么东西有四个轮子,还能飞?”

“镇上的垃圾车,我已经说过了。”不满意——不高兴?是的,很可能——这些情绪都透过那个声音传出来了。“你不记得了。是因为你愚蠢还是注意力没有集中?这是你们问我的第一个谜语。”

是的,埃蒂想。我们都忽略的东西——因为我们都一门心思想着从罗兰的过去或者杰克的书里找些难题把你难倒——就是竞赛差不多就在那里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