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苏珊 第一章 吻月之下(第2/3页)

她要借着吻月的光芒来看。

库斯山的蕤嘟哝着把这个盒子从洞里拉出来,站起身来,又嘟哝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是从下面发出的),把盒子掖在胳膊下面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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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距山顶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因此可以避免冬天最凛冽的寒风的侵袭,在高地区域,从收割到翻土季节,冷风会持续地刮个不停。有一条道路通向山的最高点,满月把这条小道染上了银色。那老女人费力地爬着,喘着气,白发脏兮兮地在头上打着绺,干瘪的奶头在黑衣服里面晃来晃去。

猫躲在她的影子里跟在后面,仍然发出呜呜的声音。

在山顶上,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露出一张苍老丑陋的脸,此外风还带来了远处无阻隔界的低吟浅唱,无阻隔界已经蔓延到爱波特大峡谷的远端。

很少有人喜欢这个声音,这她知道,但是她自己却爱它;对库斯的蕤来说,那就像一首摇篮曲。月亮在头顶上游走,上面的阴影显露出正在接吻的情人们的脸庞……要是你相信地面上寻常笨蛋的说法,那就是了。寻常的笨蛋在每一个满月上都能看见不一样的脸,但是这个老太婆知道只有一个——那就是魔鬼的脸。死亡之脸。

但她自己从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真切地活着。

“哦,我的美人儿。”她低声说着,用那枯枝般的双手摸着这把锁。她的手指关节间突然发出一缕红色的微光,然后咔哒一声。她像刚刚参加完跑步比赛一样喘着粗气,放下盒子,打开来。

玫瑰色的光泄了出来,虽然这光比月光暗淡,却好看得多。这束光照在盒子上方的那张老脸上,竟一度把它变成了少女俊俏的脸庞。

姆斯提呼哧呼哧地吸着气,头往前探着,耳朵向后张开,衰老的眼睛里反射着玫瑰色光芒。蕤马上就眼红了。

“滚开,笨蛋,这可不是属于你这种畜牲的!”

她狠狠打了这只猫一下。姆斯提往后一蹿,嘴里像个水壶一样发出咝咝的声音,很愤怒地踱到库斯山顶上的那个小丘上去了。它坐在那里,装出很轻蔑的样子,舔着自己的爪子,任凭山风吹过自己的毛发。

盒子里面,从开口扎绳的天鹅绒小袋中探出头来的是一个玻璃球。里面满是玫瑰色的光线;光线温柔地保持脉动,就好像一颗健康的心脏在跳动。

“哦,我亲爱的,”她小声说着,把球拿了出来。她把球举在面前;让跳动的光线像雨露一样流淌到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哦,你是活的,你是活的!”

突然球里面的颜色变成了更暗的猩红色。她感到球在手中跳动,就像个动力强劲的马达,之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双腿之间又湿漉漉一片了,这种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随后球的跳动停止了,里面的光线像花瓣一样收拢起来。现在只见一片淡粉色的微光……三个骑马的人从里面出来了。起初她觉得他们就是把这个球带给她的人——乔纳斯和另外两人。但其实不是,这些人更年轻,甚至要比二十五岁左右的德佩普还要年轻。三人当中最左边的那人似乎在他的马前鞍装了一个鸟的头骨——很诡异,但也很真切。

随后最左边和最右边的两个人都不见了,可能是因为玻璃的魔力而渐渐淡出了视线,只剩下中间那个人。她注意到他穿的牛仔裤和靴子,那顶把他上半边脸都遮住的宽檐帽,还有他骑在马上那个潇洒劲,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准是枪侠!来自东边的内领地,噢,也许就是来自蓟犁!但她根本不用看他上半边脸就能断定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身后也没有别着枪。不过她觉得这个年轻人不会手无寸铁就来到这里。要是她能看得更清楚就好了……

她把玻璃凑到鼻尖,轻声说,“亲爱的,再靠近点!再靠近点!”

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最有可能的是什么都不会发生——但在玻璃球暗淡的光圈里,那个身影确实离她更近了。简直可以说是游动着接近她,就好像是骑马人和马都在水下,她还看见他的背后有一筒箭。放在他的前鞍上的不是头骨,而是短弓。马鞍的右边,也就是枪侠通常放枪的地方,现在放的是顶端装饰羽毛的长矛。他不属于那个古老的种族,从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但她认为他也不属于外弧。

“你是谁啊,伙计?”她低声说道。“我怎么才能知道呢?你的帽子拉得那么低,我看不见你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从你的马……或是你……滚开,姆斯提!你为什么要给我添乱啊?啊!”

猫刚刚从那个小丘踱回来,在她肿胀的脚踝之间搓来搓去。冲着她发出比咕咕声更刺耳的叫声。老女人上来就给它一脚,姆斯提很灵巧地躲开了……然后很快又回来,用着了魔般的眼睛看着她,轻轻地叫着。

蕤又给了它一脚,这次和上次一样没什么用,然后就又盯着玻璃球看。

马和那有趣的骑手都消失了。粉色的微光也消失了。她手上拿的仅仅是个毫无生机的玻璃球,惟一的反射光也是来自于月亮发出的光芒。

风在劲吹,使得衣服紧贴在她老朽的身体上。姆斯提一点也没有被主人绵软无力的几脚吓倒,反而向前冲去,又开始在她的脚踝之间搓来搓去,还不停地朝她叫着。

“嗨,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这个满是跳蚤和病菌的家伙?光消失了,就在我要——”

接着她听到从一条通往她茅屋的路上传来声音,马上就明白姆斯提为什么这样古怪了。她听见有人在唱歌。是那个女孩的声音。女孩来得很早。

她做了个可怖的鬼脸——她讨厌意外事件,那个小姑娘会为此而付出代价——她弯腰把玻璃球放进盒子。盒子内部是丝绸,球刚好嵌进去,合适得就像上帝早餐杯里的鸡蛋一样。从山下传来女孩子的歌声,现在显得更近了(这该死的风吹错了方向,否则她就能早些听见了):

爱情,哦爱情,哦无心的爱情,

你难道看不到无心的爱情都做了些什么?

“我会给你无心的爱情的,你这个处女小烂货,”老女人说道。她能闻到自己腋下发出的阵阵汗酸臭味,但身体下部的潮湿已经干了。“我会为你那么早到老蕤这里来而报答你的,我会的!”

她顺手抚摸了一下盒子前面的锁,但是锁不上。她想她可能太急于要把它弄开了,所以就在用这个触碰键的时候把里面的什么东西给弄断了。

上面眼睛形状的东西和那句话似乎在嘲笑她:我看见谁打开了我。她能把盒子收好,只要一小会儿,可关键是她现在没有那一小会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