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苏珊 第九章 西特果(第4/9页)

意识到这点之后,她感觉一阵轻松,然后就睡着了。

7

第二天下午晚些时候,罗兰和他的朋友们在旅者之家吃的晚饭(冷牛肉粕粕客和许多冰白茶——虽然没有戴夫的老婆做得好,但是味道还算不错),锡弥浇完花从外面进来了。他还是戴着那顶粉红色的宽边帽,咧开嘴笑着。他一只手里拿着个小包。

“你们好,小灵柩猎手!”他开心地叫道,然后弯下腰,学他们的样子鞠了一躬,动作很滑稽。库斯伯特喜欢看他穿着拖鞋行鞠躬礼。“你们怎么样啊?很好吧,我希望是这样!”

“就像接雨水的桶一样好,”库斯伯特说,“但我们并不喜欢被人叫做小灵柩猎手,所以别那样叫我们了,好不好?”

“嗯,”锡弥还是兴高采烈地。“好的,阿瑟·希斯先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停顿了一下,看上去有点困惑,好像忘了究竟是为什么来找他们。接着他的眼睛明朗起来,笑容也愈发灿烂了,他把小包递给罗兰。“给你的,威尔·迪尔伯恩!”

“真的?这是什么?”

“种子!是种子!”

“是不是你给我的啊,锡弥?”

“哦,不是的。”

罗兰接过小包——那只是一个被折好并且封上了的信封。信封外面没有一个字,他的指尖也没有感觉到里面有什么种子。

“那么是谁给我的?”

“我记不清了,”锡弥说,把目光转向了一边。他头脑简单,罗兰想,所以他不会长时间不开心,也永远学不会撒谎。这时,锡弥羞涩和企盼的眼神又回到罗兰身上。“不过我还记得我应该跟你说些什么。”

“嗯?那就说吧,锡弥。”

他好像是在背诵一行很难背的诗一样,显得自豪而又紧张,说:“这是你在鲛坡上撒播的种子。”

罗兰的眼睛一亮,几乎要冒出火来,吓得锡弥往后退了一步。他拉了一下自己的宽边帽,转过身去,匆忙跑回到自己的花坛去了,还是那里比较安全。他喜欢威尔·迪尔伯恩和他的朋友们(尤其是阿瑟·希斯先生,他有时候说的话让锡弥爆笑不已),但有时候,他在威尔先生的眼睛里看到某种东西,让他非常害怕。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威尔和那个穿风衣的人一样是个冷血杀手,和那个要锡弥舔靴子的人也是一样,还有那个说话颤颤巍巍的白发乔纳斯。

和他们一样坏,或者更坏。

8

罗兰把“种子包”放到衬衫里,直到三个人回到老K酒吧的门廊后才打开。远处,无阻隔界照旧发出低响,让他们的马紧张得不停地晃耳朵。

“嗯?”库斯伯特最后问了一声,他再也忍不住了。

罗兰把信封从衬衫里掏了出来,撕开。这时,他想,苏珊肯定知道要说什么。非常确定。

他展开信纸的时候,其他人也弯下腰来,阿兰在左,库斯伯特在右。他再次看见了那简单清爽的字体,这次的信息也比上次的长不了多少。但内容很不同。

靠近城那端,距离西特果一英里以外的路上有一个小橘林。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来见我。一个人来。苏珊。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烧掉这张纸。

“我们来放哨吧。”阿兰说。

罗兰点点头。“好吧,但是离得远一点。”

接着他把纸条烧了。

9

小橘林是一个整齐的长方形,里面大约有十几排树,就在稍微有些显长的推车轨道的尽头。天刚黑,罗兰就到了那里,半个小时之后窄窄的商月才升起。

他沿着其中一排橘树漫步,北边的油田传来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活塞的尖叫,齿轮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转轴的撞击声)。他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浓浓的思乡之情。那是橘子花散发的淡淡芬芳——这芳香暂时盖住了石油的臭气——勾起了他的感伤。其实这个袖珍的小树林根本没法跟新伽兰的苹果园相比……但它们确有相似之处。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苹果园,人们都还可以感觉到庄严和文明的气息,这显示了人们在并不完全必要的东西上花费了时间和精力。而且,他猜测,这片橘林并没有什么用途。因为在温暖地带以北这么远的地方生长的橘子很有可能像柠檬一样酸。但不管怎么说,当微风晃动树枝时,橘林的清香仍让他想起了家乡,这也是他第一次想到,说不定自己再也看不到家乡了——说不定他会像天上的商月一样变成个漂泊的流浪者。

直到苏珊几乎到了身后,他才听见她的声音——如果她是个敌人而不是朋友,说不定罗兰还有时间马上拔枪,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满心仰慕之情,当在星光下看见她的脸庞时,他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轻快起来。

罗兰转身的时候,苏珊停下脚步,只是看着他,手交叉放在身前,样子既可爱又孩子气。他向前跨了一步,但发现苏珊的手猛地一抬,仿佛受了惊吓。他困惑地停了下来。事实上,在朦胧的月光中,是他误会了那个动作。其实苏珊本有机会就此开始谈话,但她却没有选择这样做。她慢慢向他走去,个子高挑,身穿骑马裙和一双普通的黑靴子。宽边帽挂在背后,盖住了一头金发。

“威尔·迪尔伯恩,我们的相逢既愉快又悲哀。”她用颤抖的声音说,他吻了她;他们相拥着,燃烧在彼此的怀抱中。天上,消瘦的商月形单影只。

10

在库斯山顶上寂寞的小屋里,蕤坐在餐桌旁,弯腰看着大灵柩猎手一个半月之前带给她的玻璃球。她的脸笼罩在一片粉红的光芒中,只是再没有人会把那误看成一个女孩子的脸了。她精力超常,活了许多年(在罕布雷,只有最长寿的居民才知道库斯的蕤到底有多大,但他们的所知也很模糊),但玻璃球在不断地榨取她的活力——就像吸血鬼吸血一样。她身后的那间大屋子比以往更加黑暗和混乱。这些天,她都顾不得装模作样打扫一下卫生了;玻璃球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甚至当她不看玻璃球的时候,她也在想着玻璃球……哦!她看见的那些东西!

爱莫特盘在她的一条细腿上,发出不耐烦的咝咝声,但她置之不理。相反,她把腰弯得更低了,几乎把脸埋在了玻璃球那令人着迷的粉红光芒中,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吸引了。

是那个女孩,来找过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还有她第一次往玻璃球里看时看到的那个年轻人。她曾误把他当做一个枪侠,直到她看清楚那人有多年轻。

那个愚蠢的女孩,来到蕤身边的时候还唱着小曲儿,走的时候倒是很安静了。当时她被证明是清白的,很可能现在仍然清白(很明显,她亲吻和抚摸这个男孩的时候,动作带着处女的贪婪和羞涩),但如果他们一直这样下去,她就很难保持清白了。哈特·托林本以为自己的小情人是个黄花闺女,到时候肯定会吓一跳的。事实上,有很多花招可以骗过那些愚蠢的男人,比如一小管猪血就绝对可以蒙混过关,但那丫头是不会懂得这些的。哦,真好!她想到自己能看到傲慢小姐被揭穿时的丢人模样——就从这个玻璃球里——就按捺不住一阵兴奋。哦,这真是太妙了!太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