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来吧,收割 第三章 城堡游戏(第2/6页)

她的嘴唇紧紧抿着,几乎看不见了,可就是那样,双唇还是不停地颤抖;她眼睛里噙满了泪花,兜不住了,溢了出来。乔纳斯掏出手绢,靠过身去,帮她把眼泪擦干。

“告诉我吧,”他轻声地说。

“我会的。我必须要对什么人说,否则我会发疯的。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当然,亲爱的。”他看见她的脸因为自己无伤大雅的亲昵称呼红得更加厉害,就捏了捏她的手。“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切。”

“你不能告诉哈特。也不能告诉那个像蜘蛛般恶心的大臣,但尤其是不能告诉市长。要是我的猜测没错而且被他发现的话,他会把她放逐到西边去的!”她几乎是哀叹着说这些话的,就好像是刚刚认识到那会成为事实一样。“他会把我们俩都放逐到西部去的!”

他保持着同情的笑容,说:“我不会对托林或津巴·莱默透露一个字。我保证。”

他一度觉得她也许什么都不会说……或是不能说。但她用低沉沙哑、有些类似把布撕破的声音,只说了一个词。“迪尔伯恩。”

听见她说出自己心中思虑已久的那个词时,他的心猛地一跳,尽管他还笑着,但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她的手,她疼得皱起了眉头。

“对不起,”他说。“你的话让我有些吃惊。迪尔伯恩……一个备受大家好评的孩子,但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可靠。”

“我怀疑他是不是和我的苏珊在一起。”现在轮到她紧紧攥着他的手了,但乔纳斯并不在乎。实际上他几乎没有感觉到。他还是微笑着,希望没有把内心的震惊表现出来。“我怀疑他和她是在一起的……像男人和女人那样在一起。哦,这真可怕!”

她默默地哭泣着,还不时抬起头四下张望一下,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乔纳斯以前见过森林狼和野狗在吃它们发臭的晚餐时就是这样四处张望的。他要尽量让她摆脱这种情绪——他需要她冷静;她的语无伦次对他没有用处——等他看到她快哭完时,就递上一杯茶。“喝吧。”

“嗯。谢谢你。”茶还很烫,冒着热气,但她接过来一饮而尽。她那老嗓子一定是铺了石板的,乔纳斯想。她放下茶杯,当他往里续茶水时,她掏出镶褶边的帕努罗手巾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样子几乎是恶狠狠的。

“我不喜欢他,”她说。“不喜欢他,也不相信他,他们三个人我都不喜欢,不喜欢他们那种内世界的花哨鞠躬方式、傲慢的眼神和奇怪的说话方式,但尤其讨厌他。要是他们俩之间真的发生了什么的话(我怀疑已经发生了),惩罚会落在她身上,不是么?毕竟自制总被认为是女人的责任。”

他俯过身去,用同情的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科蒂利亚,把一切都告诉我。”

于是她就这样做了。

4

这个玻璃球的一切都让蕤喜欢,但她最喜欢的还要数玻璃球能让她看见人们最丑恶的一面。在这片粉色的光芒中,她从没见过有一个孩子安慰另一个摔倒的孩子,或是一个疲惫的丈夫把头枕在妻子的腿上,或是老人们在黄昏时分安详地喝着茶;玻璃球和她一样,对这样的场面毫无兴趣。

相反,她看见了血亲相奸、母亲打孩子、丈夫打妻子。她还看见了一帮男孩在城西边(要是知道那些连路都走不好的八岁孩子自称大灵柩猎手,蕤肯定是要笑出声来的)拿肉骨头把流浪狗引过来,然后恶作剧地割下狗尾巴。她看见了抢劫,还有至少一次谋杀:仅仅是因为小小的口角,一个流浪汉就拿干草叉刺死了自己的同伴。那发生在第一个下毛毛细雨的晚上。尸体在伟大之路边上的沟渠里腐烂着,上面盖了一层茅草。尸体可能会在秋天的风暴来临之前被人发现;也可能不会被发现。

她还看见了科蒂利亚·德尔伽朵和冷血枪手乔纳斯,他们在翡翠之心,一起坐在户外的椅子上,谈论着什么……当然,她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不是么?但她能看到那个老处女的眼神。显然,她是被他迷住了,脸都红透了。被这个杀手兼失败的枪侠弄得神魂颠倒。这很有趣,蕤认为可以时不时关注一下他们的举动。肯定会非常有意思。

在显示过科蒂利亚和乔纳斯之后,玻璃球里再次出现了迷雾。蕤把玻璃球放回到那个锁上画着一只眼睛的盒子。看见科蒂利亚,巫婆不禁想起自己还没处理科蒂利亚那淫荡的侄女呢。那件事竟然拖到现在,可真是有点荒唐,但也可以理解——想出怎么修理那年轻女孩之后,蕤的心绪就又平和下来,也就能再次看到球里的影象了。蕤看得入了迷,所以暂时忘记了苏珊·德尔伽朵还活着这个事实。这时,她想起了她的计划。把猫放到鸽子群里去。说到猫——

“姆斯提!呜—呼,姆斯提,你在哪儿?”

猫从柴火堆里钻出来,双眼在肮脏阴暗的小屋里闪着光(当天气再次转好时,蕤才会打开百叶窗),分叉的尾巴不停地摇晃着。它跳到了她的腿上。

“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情。”她说,一边弯下腰去舔这只猫。姆斯提身上那让她着迷的味道充斥着她的嘴巴和喉咙。

姆斯提叫着,躬起背靠近她的嘴唇。对于一只长着六条腿的猫来说。生活已经相当不错了。

5

乔纳斯尽快摆脱了科蒂利亚——尽管没有他希望的那么快,因为他要把这个女人哄开心。也许下次还用得到她呢。最后,他亲了一下她的嘴角(她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他都担心她的脑子会爆炸),然后告诉她自己会好好调查一下让她这么担心的事。

“但要谨慎!”她有点警觉地说。

会的,他会谨慎的,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他说;谨慎是他中间的名字。他知道科蒂利亚是不会——也不能——平静下来的,除非她能确定发生了什么,但他猜想这件事最后很可能只是捕风捉影。十几岁的孩子总喜欢把事情搞得充满戏剧性,不是么?要是那女孩发现自己的姑妈害怕某一样东西,她可能会让姑妈更担心,而不是减轻这种恐惧感。

科蒂利亚在白色尖桩篱笆前站住,这排篱笆把她的花园和街道隔开,此时她的脸上露出了极大的放松感。乔纳斯觉得她看上去就好像一头背部刚被刷子刷得很舒坦的驴子。

“嗯,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但这还是有可能的,对不对?”

“很有可能,”乔纳斯说,“但我会仔细检查一下的。最好还是保险一点,免得到时候后悔。”他再次亲吻了她的嘴角。“我不会对滨海区的那帮家伙透露一个字。连暗示也不会给。”

“谢谢你,艾尔德来得!谢谢你!”她抱了抱他,就匆匆忙忙跑进去了。刚刚,她那小乳房紧贴在他的衬衫前面,像两块小石头一样。“也许今晚我能好好睡上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