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风雷激荡 第二十二章 谋事在人(第4/6页)

二太子又沉吟了一下,突然站住,喝道:“楚休红!”

我被他喝得一震,长起上半身道:“末将在。”

“你征战颇力,孤也见在眼里,但你的嫌疑终究难以洗清,现革去你的军衔官职,暂押在狱,听候处置。”

路恭行帮我说话,我本以为会有什么转机,哪知二太子居然还是这么处置我!我心头怒起,脸上却仍是板着,沉声道:“末将谢过殿下不杀之恩。”

我话中的气恼之意他一定也听得出来,我发现他手上那把小刀又飞快地转了两圈,路恭行忙道:“殿下仁慈宽厚,实万民之福,末将带楚将军下去了。”

二太子哼了一下,坐到了矮床上,伸手又抓过一个雪梨果,小刀在上一剜,剜下了一块果肉。路恭行偷偷拉了拉我,又向二太子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我退出门时,正好看见二太子正把那小刀重重放桌上一掷,“嚓”一声,刀子插入桌子,刀身颤动,刀光则不住闪烁。

外面有几个亲兵在等候了,一见我们出来,登时将我们围在一处,似乎早有准备。路恭行到此时才抹了把汗,小声对我道:“楚将军,总算还来得及。”

我跟在他身后,叫道:“路将军,这也太不公平了,我置生死于度外救了他,没想到他还觉得我是要杀他。”

路恭行看了看四周那些亲兵,叹道:“楚将军,外面不要说话,有话回去说吧。”

他没有带我回重牢,倒将我带到了自己的营帐,一进去,他将亲兵打发出去,从一边取出个酒壶和两个酒杯,给我倒了一杯酒道:“楚将军,喝一杯压压惊吧。”

我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心中却仍是愤愤不平:“我还是回重牢里去吧。”

路恭行叹了口气,走到一边,伸手从壁上取下一把弓,道:“楚将军,有句话叫‘刚极易折’,你听过吗?”

如果这话是前些天问我,那他问也是白问,我肯定不知道,这些天我在拼命读那本《道德心经》,那书里也有这句话。我道:“为什么问这句话?”

“不论什么东西,太硬了,反而容易折断。”他试了试弓弦,把弦上紧了一些,又道:“和制弓一样。太硬的木头制不成良弓,必要刚柔并济,那才是一把好弓。”

他这话里也有言外之意,我一阵默然。路恭行把弓又放回墙上,坐到我身边,给自己倒了杯酒道:“楚将军,还记得那时我们同在前锋营时吗,那时并肩冲杀的二十个百夫长,现在也剩了没几个,唉。”

我又是默然无语。我被关起来后,现在前锋营由钱文义统领,也不知他能不能镇住杨易和邢铁风。我道:“路将军,殿下究竟想如何处置我?”

路恭行放下酒杯,叹了口气道:“殿下此番遇险,极为恼怒,他觉得你与此事有牵连,定要在你身上追查到底,若你不肯说,便要将你斩杀。”

要杀我?我倒并不觉得意外,以二太子如此刚愎自用,不杀我才是怪事。我道:“要杀就杀吧,反正我问心无愧。”

路恭行看着我,突然道:“楚将军,你真可算得上是个好人。”

我也放下了杯子:“这话何意?”

路恭行冷冷地笑了笑:“有一件事你准不知道,你救回殿下后,殿下也曾向前锋营诸将打听你的事,结果前锋营三统领中,倒有两个说你有不轨之心。”

两个?我知道夜袭回来后是邢铁风告了我一状。杀入蛇人营中后,邢铁风对上的是蛇人中相当强的势力,吃了个大亏,加上我去救二太子时,结果误把任吉救了出来,一定让他更误认为我有心要害死二太子。他是一定会说我坏话的,但还有一个人会是谁?会是杨易吗?杨易与我一向不算如何熟络,话说得也不多,虽然他向来有令必遵,可能也会附和邢铁风吧。

路恭行像是猜到我的心思,道:“你以为是杨易吗?”

他这话才真正像一个晴天霹雳,我被一下震惊了:“难道……难道是钱文义?”

钱文义与我从前锋营时便是好友,这次重整前锋营,钱文义也是三统领中的第一统领,我一直将他视若股肱,难道他竟会说我要害二太子吗?可是听路恭行的意思,附和邢铁风的不会是杨易。

我浑身都发起抖来,想要借喝一杯酒掩饰一下,但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在颤抖,杯里的酒也晃个不停。

杀了那么多人,经历那么多战阵,对于统帅们号称的“正义”早就不屑一顾,我只相信在战火中结下的兄弟之情。对于军人来说,不是兄弟,就是仇人,即使是同一支部队里的也一样。但是现在,连以前我坚信不疑的友谊也像烈日下的冰块一样分崩离析,就算现在路恭行说马上要将我斩首,心中的震惊也不会如此之甚。我喃喃道:“是钱文义?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该知道我的为人的。”

钱文义与我交往最久,邢铁风会误认我,但他一定不会。路恭行叹了口气道:“楚将军,你忘了蛇人是为什么要与我们和谈吗?”

木昆前来与我们和谈,是因为我抓来了它们的那个“百卉公主”。我脑中一亮,道:“是钱文义杀掉了那个百卉公主?”

路恭行道:“正是。其实蛇人一要和谈,我马上去前锋营打听那百卉公主的事。当时我听得那百卉公主被前锋营杀了,便知大事不妙,但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与毕将军商议,想要找死士去办理此事。那时因你已被关押起来,我们属意的是钱文义,不过后来毕将军说要让你去,说钱文义知道内情,恐怕瞒不过蛇人。”

“这也是。”我点了点头,“若我出发前便知道百卉公主被杀,那我也不敢再到蛇人营中去了。”

路恭行冷笑道:“只是我也不清楚你为何要让殿下跳到那陷阱中。殿下本已很相信你了,没想到你竟会让他跳进那陷阱里。”

我一阵语塞。那是因为我中了毕炜的圈套,以为那儿真的是个地道。其实只消多想想,毕炜这条计策其实破绽极大,要将二太子救回来,挖个地道绝对是事倍功半,派人强行接回还更好些。可笑那时我也不多想想,居然会中了毕炜这种可笑的计谋。我脱口道:“其实……”

刚说了两个字,我忽然觉得心头一凛,又想起了邵风观的话。在重牢里,当我负气说要把毕炜跟我说的话全说出来,邵风观和我说,一旦我说出来,不论是毕炜还是二太子,他们都会迫不及待要杀我了。的确,如果我真说出来,毕炜一定会杀了我灭口,而二太子因为一时无法撼动毕炜,为了隐瞒实情,也一定会杀了我。现在他们留着我没杀,仅仅是因为二太子还想从我嘴里知道事情的真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