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风雷激荡 第二十八章 深谷断魂(第2/6页)

我看了看他们,那个少年虽然跪在地上,仍在狼吞虎咽,那个少女却是态度祥和。一看到她,我心头不觉一动,她的眼神略微有些熟识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她的相貌长得颇为端正,一对大眼睛顾盼有神,很有神采,带着点羞涩,因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肩头露出一块雪白的肌肤,边上很有些士卒在偷偷看着她。一看到她,我心头像是被重重一击,叹了口气,对那百夫长道:“拿三件衣服来,再拿点干粮来。”

那百夫长拿了三件衣服。军中也只有些军便服,我把东西给他们道:“实在抱歉,我们的脚力不能给你们,好在帝都已经不远了,你们再走十来天准能赶到。”

从成昧一直到这儿,路途也实在够艰难的。那个男人接过东西,眼里突然流下了泪水,磕了个头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我叹了口气,道:“你们今天就歇在这儿吧。”

那人道:“将军,你们有军务在身,我们不敢打扰,能讨点东西吃已是万幸了。文美,文华,来,给将军磕个头。”

他千恩万谢地领着两个少年走了。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正自沉思,耳边突然响起了钱文义的声音:“楚将军,为什么放他们走?”

他这还是第一次和我说话。他说得很轻,我也轻声道:“不论是真是假,他们饿了几天总是事实。”

钱文义吃了一惊,道:“楚将军,原来你也看出来了。”

我笑了笑道:“不错。这男人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指肚上长着老茧,那是经常拉弓形成的。那个少女衣服破旧,按理他拿着衣服后第一件事便是给她披上,他却没有。而衣服这么破法,照理身上该很脏了,可是他们露出的皮肤却并没有遭日晒的痕迹,所以这身破衣服恐怕是临时换上去的。”

钱文义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我跳上马,道:“让弟兄们加紧戒备,千万不能大意。在这一段路上有一个李湍的旧将曾望谷聚众出没,得防着他向我们下手。”

我正要打马回去,钱文义突然又道:“楚将军,既然你看出他们的破绽,为什么不留下他们?”

我叹了口气道:“万一我是看错了呢?唉,只消不出乱子,随他们去吧。”

我急着回去让曹闻道也加紧戒备。骑在马上,我又有些迷惘。真如我对钱文义说的那样吗?其实,是因为看到她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吧?

我的心里又是一阵抽搐,涌起一丝痛楚。淡黄的衣裳,雪白的手指,玉珠般的琵琶声。那个人,今生今世,我是再也看不到了吧?我抬起头,让眼里的一丝泪水流回眼角,可是心头的痛楚,却总是无法抹去。

这一晚并没有异样,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我仍然不敢大意,让全军加倍小心。又走了两天,便到了鬼啸林。

曾望谷的人惯于用箭攻击,如果他在鬼啸林里向外发动突袭,那也是件难办的事。在鬼啸林外,我让全军先停下来休整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开拔,准备一鼓作气,花一天时间穿过鬼啸林。曾望谷手下只有百人上下,实力远在前锋营之下,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进入鬼啸林时,曹闻道与我并马而行,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咋舌道:“这地方真是阴森,若是有人聚集在此,真不好对付。”

我道:“正是。让诸军千万小心,曾望谷人数虽少,但进退如风,不能小看,让前军注意探路,以防他们在路上挖陷坑。”

当初诸军听说曾望谷只有百余人,大多不以为意。如果是正面交锋,曾望谷那支鬼军自然根本不在话下,但曾望谷肯定不会正面与我军交锋的。

现在已进入鬼啸林深处了,只听得四周风声如鬼魅夜哭,不绝如缕。鬼啸林方圆二百里,要在一天里穿过也不是很容易。此时已近正午,但鬼啸林里树木参天,虽然已是冬日,还是有许多树叶不曾落掉,里面仍然暗无天日。曹闻道拍马上前,大声喝道:“丁孝,小心了。”

丁孝是曹闻道麾下担任先行的百夫长。他原先也是陆经渔部下,为人精干,颇为得力。他回过头道:“遵命。”

他刚说完,突然从西侧传来了一阵锣响。这一阵锣声突如其来,我的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飞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直立起来。我勒住缰绳,喝道:“全军下马,准备迎战,防备东面!”

曾望谷终于袭来了!没想到他这一百来人居然还真敢来犯,虽然我一直在防着他,但真来了时倒有点诧异。他这也是故伎重演,在鬼啸林里,马匹不能发力奔驰,他把我们的马一惊之后,马上就会放箭。两边树木参天,树叶虽然落了许多,但仍很繁茂,有人躲在树上的话也看不到。曾望谷盘踞鬼啸林已久,对于在林中偷袭,一定也很熟了。他惯用的伎俩也是如此,先惊我们的马,然后一阵箭,当我们闪到另一边后,又从路的另一边发动埋伏,这样来打乱我们的阵脚。上一次他袭击西府军的贡使团,所用策略正是如此。

我翻身跳下马来,将飞羽拉到车边,盯着路的东面。也在是这时,从东边又射下了阵箭雨,但我们已有准备,这阵箭多半被打落了。我提着枪拨掉了一枝射向飞羽的箭,从路西边突然又响起了一阵锣声,飞下来的箭矢登时稀了。曹闻道提着枪过来道:“楚将军,他们要逃,我去取这个曾望谷的首级吧。”

我看了看周围,诸军因为听我说起过曾望谷惯用的手段,这一番偷袭并没能打乱阵形,而且有大多数人因为听我说曾望谷的鬼军惯用箭矢攻击,身上都穿着战甲,受伤的人很少,阵亡的大概一个都没有。我道:“好,你点两百个人,我们一块儿去,借这个机会将曾望谷斩了,让这条路太平些。”

曹闻道露出一丝笑意,叫道:“遵命。”

曾望谷偷袭我们,多半是想抢夺一些粮草,因此他的攻击准不会持久,一击不中,便已有退意。既然他敢来偷袭,总不能让他舒舒服服地全身而退,起码也要让他付出些代价,让他来得容易去得难。曹闻道求战心切,我心头也涌起了一股斗志。

交代了丁孝几句,让他和钱文义暂时统领余众,我提着枪,带着曹闻道他们向东边追了下去。

曾望谷的人是在树梢上行动的,再灵活也不及我们在地上行动那么灵便。我看着那些树叶一阵阵地抖动,不时有树叶落下,那是他们在移动时碰下来的。正跑动着,曹闻道从背上取下了长弓,喝道:“给我下来!”

他的弓术不见得如何高明,但在跑动中也能开弓,倒也算难能可贵。随着弓弦一响,一个人惨叫一声,从树上落了下来。前锋营中发出了一声欢呼,带着弓箭的士兵纷纷开弓放箭。虽然看不清树上的情形,但是射上去的箭很是密集,又有十来个人中箭落了下来。那些树都有数丈高,有些中箭的并不是致命伤,但摔下来也摔他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