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海誓山盟(第4/5页)

“大荒559年,他攻破兰泽城,杀死了我外公,抢走了我娘亲。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他就欠我洛家上上下下四十七条人命……”

“我娘名义上是他的妃妾,实则连奴婢也不如。每日除了受他的凌虐,还要受他十六个妻妾的奴役打骂,甚至就连他家中的婢女、仆从,也敢恣意侮辱。有一日,他的一个姓卫的仆从,趁他不在,将我娘……将我娘强暴了。娘亲悲痛伤心,忍不住向公孙长安哭诉,谁想那老贼不但没有任何同情、安慰,反倒大骂我娘是人尽可夫的水族娼妇,掌掴鞭挞,险些将我娘活活打死。”

听她语气森寒,述说时牙关格格轻撞,悲恨难忍,拓拔野又是惊诧又是难过,想不到她的身世竟是如此凄苦,忍不住轻轻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流沙仙子微微一颤,脸上红晕如醉,想要抽出,却终于还是由他握住,眼中泪光闪耀,咬牙道:“我娘羞愤悲苦,几次想要寻死自尽,但看我幼弱可怜,终于还是舍不得抛下我,只有忍辱负重地继续活着。白天,像猪狗一样地受那些贱人的奴役,晚上,还要去饱受公孙老贼的凌辱……”

“整个公孙府里,所有的人都瞧我们母女不起,就连喂养兽骑的仆从,也敢对着我娘辱骂呵斥,骂我是水族的贱种,长大了也是犬豚不如……”

“那时我虽然不过六岁,却已经看透了人心险恶,世态炎凉。每天夜里,当我娘抱着我悄悄哭泣的时候,我心里就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要让所有害我娘哭的狗贼,流干所有的血泪。”

拓拔野一凛,想不到她如此年幼之时,竟已是满心的痛苦与仇恨,也难怪后来会杀人如麻,冷酷无情了。听着她述说往事,心中激荡,一时间,身上的情蛊、欲焰竟淡薄了许多。

流沙仙子又道:“公孙老贼所有的姬妾中,火族的烈兰花最为歹毒阴狠,她仗着其父是火族长老,与土族关系极好,便在公孙府中胡作非为。她嫉妒我娘的美貌,恼恨公孙老贼常常让我娘侍寝,就想方设法地凌虐娘亲,每日都要借故毒打,辱骂责罚。当日那姓卫的仆从,就是得了她的暗中帮助,才玷辱了我娘……”

“我对这贱人恨之入骨,每日瞧见她打骂娘亲,心底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过了两年,终于找到了机会。有一天,我从府中巫医那里偷来‘断肠草’,悄悄研成粉末,投在烈贱人喝的药茶里……”

拓拔野“啊”地一声,大感惊愕。但想起大荒传言,这妖女十岁之时便毒杀了全家老小,这也不足为奇了。

流沙仙子脸上晕红,挑眉冷笑道:“那贱人喝了之后,当即便疼得死去活来,公孙老贼惊怒交集,急忙找来了土族最有名的巫医,居然将她的狗命救了回来。烈贱人的父亲闻讯,大为光火,亲自赶到土族,要老贼三日之内找出凶手。老贼查来查去,终于发觉是我拿走了断肠草,狂怒之下,便要亲手将我杀死。”

“我娘苦苦哀求,也不能挽回公孙老贼的心意。在他心里,我根本不是他的女儿,只不过是一个讨人嫌憎的野种。娘亲恐惧绝望之下,竟不顾一切地招认,说‘断肠草’是她逼我去偷来的,也是她研碎了投毒,报复贱人。”

“老贼信以为真,就将她整整毒打了三天三夜,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然后又捆绑送往火族,听任姓烈的长老发落。”

“娘亲被押走的时候,我哭着追了十里,脚磨破了,血流了一地,最后被公孙老贼提着衣领抓了回来。娘从囚车里含着泪看我,一言不发,脸上却始终是温柔的笑容……”

“看着她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山的那一边,我在公孙老贼的肩膀上号啕大哭,求他救回我娘。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人,可是他只狠狠地抽了我一巴掌,恶狠狠地告诉我,是我害死了我娘。”

“三天后,传来了消息,我娘被那姓烈的长老折磨死了,头颅悬挂在城门,尸体则丢进了荒山,被野狗豺狼吃得精光……”

说到这里,她声音轻颤,突然噎住了,泪水倏然滑落,洇湿了耳垂。

拓拔野心中难过,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想要劝慰,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忽然想起幼年时,父母相继病死,自己形只影单,对着尸体害怕痛哭的场景。

那种伤心、恐惧、茫然、孤单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记起,而此刻,突然又潮水似的涌入心头,让他难以呼吸。

流沙仙子身子微微发抖,过了半晌,才继续说道:“那老贼说得不错,是我害死了我娘。这二十多年,每天夜里,我常常会梦见我娘最后的笑容,每次醒来,心里都痛如刀绞,说不出的后悔悲痛。但越是如此,我对这些狗贼的仇恨便越发深切,我发誓,总有一日,要让他们用百倍、千倍的痛苦来偿还。”

“娘亲死了,我在公孙府中更加孤单卑贱。那三天,我哭干了所有的泪水,第四天清晨醒来的时候,脸上只剩下了最甜美的笑容。”

“说也奇怪,看着我任他们打骂,始终笑吟吟地一言不发,那些狗贼反而开始害怕了,就连公孙老贼也渐渐不敢再对我如何,那姓烈的贱人更一反常态,主动地开始巴结我,甚至时不时地小恩小惠,赏赐我衣食玩物。”

她双颊火红,眼波汪汪,说不出的甜美娇媚,但嘴角却噙着一丝阴冷彻骨的笑意,淡淡道:“时光一晃便过去了两年,我十岁了,长得也越来越像我娘了。两年中,我绝口不提娘亲,每日笑嘻嘻地就像傻了一般,但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时机,将这些狗贼杀绝斩尽。”

“有一天,我在花园里遇见那姓卫的仆从,他那时已经升为将军啦,瞧见我,他颇为紧张,陪着笑脸想要讨好我,说了许多虚伪恶心的好话。见我始终笑吟吟地不回答,他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慌乱无措,找个借口匆匆溜掉了。”

“我以为他心虚害怕,不敢再来见我,不想这狗贼惧怕我报仇,竟先下手为强,跑去勾结烈贱人,说我心计深远,必须斩草除根。”

“那天夜里,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人封住了经脉,睁开眼一看,那姓卫的狗贼和烈贱人赫然站在眼前,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刀子,想要刺下,手腕却在不住地发抖……”

“我心底全明白啦,悲愤恨怒,脸上却仍是笑吟吟的,只是柔声说了一句:‘两位放心,就算我到了地府里,也绝不会放过你们的。’那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烈贱人喝道:‘卫犰!把她眼睛刺瞎了,先奸后杀,丢到荒郊去喂狗!’卫犰也像是豁出去了,撕开了我的衣裳,便想上来玷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