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又一个大佬

就在青猿撞上门板的刹那, 灰扑扑的门板中央明亮的流光倏然亮起,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五芒星模样的符文,淡金色的光芒如水波般在空气里扩散开,微微一闪就消失不见。

撞在门板上的青猿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摊柔和的水面, 飘飘然毫无受力点, 顷刻间就把他弹开了。他后腿一咧, 踉踉跄跄地被弹倒在地上。倒地的瞬间, 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门板上那道一闪而逝的金色流光,顿时惊骇欲绝地睁大了眼睛。

“阴阳师!这里有阴阳师!”

青猿神经质一般的惊叫仿佛带有无限的穿透力,被他这一声大喊撞在耳膜的老和尚瞳孔猛地一缩, 身体的动作猝不及防地露出了一个破绽, 黑发少年反应极快地抓住这个破绽一刀挥下。

“咚。”

青猿的尖叫猛地在半空中断了线, 他条件反射地回过头, 只看到一个苍老的马头掉在了地上, 滚了了两滚, 圆溜溜的眼睛正对着他, 仿佛死不瞑目。

“啪。”

还在冒着血的马身倒下了, 青猿的身体神经质地跟着抖了一下,他近乎呆滞地将目光慢慢沿着倒在地上的野兽尸体往上拉。昏黄的视野中慢慢勾勒出一个黑发少年修长挺直的侧影, 他微微垂着头, 漫不经心地将手里还在滴着血的长刀甩了甩。一滴鲜红的血液沿着雪亮的刀锋滑到刀尖, 滴落在地板上, 发出一声“滴答”的轻响。

在骤然间寂静到诡异的屋子里, 这声血液落地的“滴答”仿佛一声惊雷, 无论是门口的青猿还是墙角的寒水翁三魂七魄一瞬间被震回了身体里。

青猿发出一声短促而惊骇的尖叫,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声音之尖利几乎要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然后紧接着他就自己证实了自己果然不是人类。趴在地上的法师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青色猿猴,他抱着头缩在门口瑟瑟发抖,口里崩溃般胡乱大叫着,“不要杀我……我是被逼的……我没有杀过人,不要杀我……”

在青猿几乎要被吓到神志不清的背景音里,寒水翁浑身僵硬地看着黑发少年干净修长的手指拂过长刀的刀锋,懒洋洋地随手将刀归鞘,然后转过身,看都没有看门口的青猿一眼,漫不经心地朝自己走来。寒水翁的瞳孔倒映出少年踩在地上的靴子,深色的衣摆随着他走动的动作摇晃,沁了血色的衣角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暗红的弧线,他缓缓靠近的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寒水翁的心口上。

明明应该是这个人救了自己,但是寒水翁在那一瞬间却被无边的恐惧笼罩了。他不自觉地浑身颤抖,嗓子干哑得发不出声音,几乎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

房间里的烛火熄灭了大半,月光从窗口照进来。从明暗交界走过来的少年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额前垂落的黑色的长发擦过脸颊,月光混合着火光照亮了溅到他脸上的一抹血痕。他像一个刚刚从血腥杀场上走下来的修罗,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墨色的眼眸幽深如渊,透不出一点人味。

寒水翁的视线着了魔一般凝固在黑发少年脸上的那抹血色上,他应该是得救了,但是此时他脑海中腾起的惊恐却比刚刚老僧变成黑风朝他扑来时还要剧烈。

就在寒水翁紧张地心跳都要停止时,黑发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仰起头,突然朝上方房梁的方向轻轻笑了笑,“下来吧。”

好像某种在深渊中沸腾的黑暗被他这一个笑压了下去,月光重新照回到他脸上。黑发少年周身那种几乎让人窒息的气场就地消散,连声音似乎都柔和了起来。他懒洋洋地抬起手做出了一个接住的动作,不过从房梁上跳下来的人却并没有让他接,穿着深色唐衣的侍女抱着怀里银发萝莉,利落地翻身而下,落到一边。

黑发少年也并不在意地放下手,他回头瞥了一眼血流了一地的打斗现场,才反应过来一般“额”了一声。然后他抬手挠了挠头,似乎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个,你没有被吓到吧?”

这句话显然是对泽田弥说的。被姑获鸟抱在怀里的小萝莉眨了眨眼睛,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朝他招了招手,“过来一点。”

“?”黑发少年有些茫然,但还是乖乖听话地凑了过去。小女孩身上淡雅的香气沁入鼻间,将他身上萦绕的浓重血腥味都冲淡了,清甜的味道让人想起月色下洒落满地金黄的桂花树。黑发少年晃了会儿神,然后就感觉到有细软的布料在脸上轻轻擦过。

“好啦。”泽田弥将他脸上溅到的那点血痕擦掉,又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一笑。

狐之助跟在姑获鸟身后跳下来,小心地躲过地上溅了一大滩的妖怪的血迹。它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缩在墙角还在发抖的人类,和那只方才黑发少年靠近时已经吓得不敢再说话的青色巨猿,发自内心地对他们感到了同情。

说老实话刚刚就只是蹲在房梁上面往下看着,它几乎都快被吓傻了好吗?它缩到泽田弥身边企图抱大腿时还注意到坐在另一边的姑获鸟大佬差点被下面的杀气刺激得拔剑了,这还是它们都知道对方是友军的情况下。

老实说,作为时之政府开发出来的专为引导审神者而设计的式神,因为经常要跟战场打交道,狐之助的心理素质其实是非常过硬的。血流成河,断肢残垣铺满一地宛如地狱的景象它也不是没见过。然而这种成千上万人混战的大场面却依旧抵不过方才狭窄房间中那短短几分钟的窒息和压抑感,狐之助抓耳挠腮地几乎要将头皮抓破了,这到底又是哪位大佬?十几岁就这么恐怖的家伙不可能在历史上没有留过名!

狐之助小心翼翼地躲在姑获鸟身后选了一个距离对面的人比较远的位置将自己缩成一个球。这么恐怖的人根据生物求存的天性,一般都是要绕道走的。

然而它觉得恐怖没有用,因为它的主人一点都不觉得恐怖。并没有被吓到的小萝莉非但没有察觉出来哪里有问题,还软软糯糯地用轻快的声音问道,“事情结束了吗?我们回家?”

谁想跟那个怪物一起回家啊!

狐之助揪着自己的尾巴毛简直要哭了。

黑发少年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只狐狸默默腹诽,他看了一眼门边上那个还在发抖的青色猿猴,略觉为难。

要是按照他以往的习惯,直接一刀过去砍了也就砍了。但是现在有一个小丫头在,把场面弄这么血腥好像不太好。

想了想,他果断地将这个球踢给了房间里的第三个人。

“喂,这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寒水翁愣了三秒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黑发少年周身的煞气和杀意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站在月光里懒洋洋看过来的时候气质阳光澄澈,跟刚刚血海修罗的样子判若两人。寒水翁一个恍惚,几乎以为眼前的场景是自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