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第4/8页)

上帝啊,帮帮我们吧。

当士兵们命令我们离开大路走上一条田间小道时,倒地的马已经在我们身后很远的地方了。那不过是条人行小径,只有几英尺宽,于是本来在我们旁边乘吉普车前行的士兵不得不停车步行,一个走在前面,两个跟在我们后面。在我们两边尽是杂草丛生的荒野,夏末的昆虫嗡嗡地飞在繁茂的野草间。

是个赴死的美地。

过了一会儿,田边有一间茅草顶的小屋映入眼帘。他们要在那里下手,我想,他们是要在那儿杀掉我们。

我们走近小屋,门开了,一个士兵从屋里走出来。他和我们身边那几个穿戴不一样:戴的不是头盔而是黑檐的军官帽,身上的枪也不是步枪,而是带皮套的左轮手枪。

这个是个军官。

当我们走近,他站在小道上,踮着脚摇晃,露齿而笑,笑容一闪而过。“我们终于见面了!”他大声喊道,“你们没少让我们绕圈子,但我知道我们最后会抓到你们的,只是时间问题!”他又矮又胖,看起来很孩子气,稀疏的头发浅得发白,而且充满邪气、活泼的能量,像打了鸡血的幼童军领袖。但我看着他的时候想到的只有:禽兽。恶魔。凶手。

“进来,进来,”军官说着拉开小屋的门,“你们的朋友们在里面等着呢。”

当士兵推着我从他身边经过时,我瞥见了绣在他衬衫上的名字:白。和白色的白一样。

白先生。或许这是个笑话?他身上看不出半点真诚;他身上最缺的就是真诚。

我们被推进屋里,听着喊叫站到一个角落里。小屋里唯一的房间没有家具,挤满了人。贝克希尔和他的手下背对墙壁坐在地板上。他们遭受了虐待,浑身青肿,流着血,一副挫败的样子,无精打采地坐着。有几个人不见了,包括贝克希尔的儿子。看守的是另外两个士兵——也就是,加上白先生和押送我们的三个,一共六个。

贝克希尔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对我沉重地点了点头。他双颊满是紫色的瘀伤。对不起,他用口型对我默念道。

白先生看到了我们的互动,直接跑到贝克希尔面前:“啊哈!你认出这些孩子了?”

“没有。”贝克希尔说着低下头。

“没有?”白先生假装很震惊,“但你对那个孩子道歉了。你一定认识他,除非你有对陌生人道歉的习惯?”

“他们不是你要找的人。”贝克希尔说。

“我看他们就是。”白先生说,“我认为这几个正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孩子。除此之外,我还认为他们昨晚是在你的营地里过夜的。”

“我告诉你了,我以前从没见过他们。”

白先生舌头发出啧啧的响声,好像一个不满的老学究。“吉普赛人,你记不记得我保证过,如果发现你对我撒谎我会怎么做?”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抵在贝克希尔脸颊上,“没错!我保证过会把你说谎的舌头割下来喂我的狗,而我总是信守承诺。”

贝克希尔与白先生四目相对,他无所畏惧地瞪着白先生那盯着他的空洞双眼。时间在难以忍受的沉寂中流逝。我的眼睛紧盯着那把刀子。终于,白先生挤出一丝笑容,又得体地直起身来,打破了沉寂。“不过,”他兴高采烈地说,“重要的事先来!”他转身面向押送我们的士兵,“他们的鸟在你们谁身上?”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个接一个地摇头。

“我们没看到鸟。”那个在火车站俘虏我们的士兵说。

白先生的笑容迟疑了,他跪到贝克希尔旁边。“你跟我说过他们带着那只鸟。”他说。

贝克希尔耸耸肩:“鸟有翅膀,它们可以飞走。”

白先生冷不防地用刀刺进贝克希尔的大腿,迅速而无情,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贝克希尔又惊又疼地哀号起来,抱紧他的腿侧翻在地,鲜血直流。

贺瑞斯吓晕了过去,滑倒在地上。奥莉弗倒抽了一口冷气,捂住双眼。

“这是你第二次对我撒谎。”白先生说着用一块手帕把刀片擦拭干净。

我们其余人咬紧牙关保持缄默,但我能看到艾玛在伺机报复,她双手在背后握紧,这样才让它们自在些,热乎起来。

白先生把血淋淋的手帕丢到地上,将刀滑回刀鞘里,然后起身面对我们。他似笑非笑,睁大双眼,一条连心眉挑成了大写字母M。“你们的鸟在哪儿?”他平静地问,他越是假装友好,我就越吓得要死。

“她飞走了,”艾玛痛苦地说,“就像那个人告诉你的那样。”

我宁愿她什么也没说;现在我恐怕他会单独对她用刑。

白先生走向艾玛。“她翅膀受伤了。就在昨天还有人看到你们跟她在一起,她离这儿不会远。”他清了清嗓子,“我再问你一遍。”

“她死了,”我说,“我们把她扔进了一条河里。”

也许如果我比艾玛更令他生厌,他就会忘记她曾经说过什么。

白先生叹了口气。他右手划过手枪皮套,在刀把儿上徘徊,然后在皮带的铜扣上停下来。他放低声音,仿佛即将说出的话是只给我一个人听的。

“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你们认为对我诚实什么好处也得不到,不管你们做什么说什么我们都会杀了你们。我要你们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不过,本着绝对诚实的精神,我要说:你们不该让我们追你们,那是个错误。要知道,事情本来简单得多,但是现在每个人都很生气,因为你们浪费了我们太多时间。”

他向他的士兵们弹了下手指:“这些人?他们非常愿意伤害你们。而我呢,却能从你们的角度考虑问题。很遗憾,我们在潜艇上的第一次会面有些失礼;另外,你们的伊姆布莱恩世世代代用有关我们的不实信息毒害你们的思想,所以你们会逃跑再自然不过了。鉴于所有这些,我愿意为你们开个我认为很公道的条件:现在就带我们去找那只鸟,我们不仅不会伤害你们,还会送你们到一个好地方,你们在那里会得到很好的照顾。每天有吃有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床……再也不用像这么多年来藏在那个可笑的时光圈里那样受约束了。”

白先生看着他的手下大笑起来。“你们能相信,他们过去——多少年来着,七十年?——都在一个小岛上一遍遍重复同一天的生活吗?比我能想到的任何一个战俘集中营都要糟糕。跟我们合作的话,日子会好过得多!”他耸耸肩,回头看我们,“但是自尊,贪婪的自尊,掌控了你们。想一想,一直以来我们都可以为共同的利益而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