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殁日之章 第八章 终恨(第2/2页)

帝喾笑了,像是个无邪少年。像是他曾有过的美好模样。「天柱…没有了。」

天界倾覆,他和他的猫咪,就看不到月亮了。他抱紧小咪,从他身边开始窜起石脉,像是一棵石头凝聚的大树,深深的抓住开始崩溃倒塌的天界根柢,用仅存的神力,将他和小咪石化,成为支撑东方天界的梁柱。

天柱没有了,但他和猫咪还要个地方看月亮,就算失去了生命,也是要相拥着,张望着。

在动摇天界的大地震中,没有彻底垮掉,帝喾算是做了一个良好示范。他方天界也先后学了他的方法,在灾变中存活下来。

但只是存活。

天柱折,各方天界成了断垣残壁般的废墟。为了避免牵连,只能彻底封闭所有通道,力求生存。

说不定比人间更惨烈,这场灾难几乎失去了半数以上的天人,尤以东方天界受创最深。

但这是满身罪恶,败德而疯狂的帝喾,留下了一丝希望。

* 天界倾覆在即,王母已逝,天孙没能还原成天柱,只化为石脉试图救亡图存。整个天界都发出响亮轰然的倒塌声,几万年的繁华都成瓦砾。力流混乱猖獗,连术法都失控或失灵。

天孙的石化做了个榜样,许多耆老也跟着石化,将所有神力都灌注在分崩离析的大地根柢。

虽然天界的灾害不过一两个礼拜就停了,比人间还短,但灾害的程度却比人间更剧烈。光光东方天界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土地,一半以上的人口,只余断垣残壁,术法失灵或减弱,许多被埋在瓦砾堆的天人无法自救,因此而死不知多少。

原本靠着庞大咒阵维持的九重天,更是垮了又垮,剩不到三分之一。从大牢里被放出来的狐影差点昏倒,即使是医天手,面对这样的「病患」,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始。

等灾变过去。幸存者茫然四顾,仅存还有组织纪律的,居然只剩叛军。

在天人术法失灵或失效的时候,君心和殷曼的术法居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殷曼祭起庞大的防御珠雨,在诸前神的协力之下,让叛军的损伤减到最轻。

事后殷曼感觉疑惑,深入调查,才发现天界的土地承受了太多太频繁的术法,产生了抗咒性,力流一但混乱,便会产生天人术法失灵的现象。而防御珠雨属妖族法术,所以不太受影响。

「…天界也有重金属污染?不对,这应该是术法污染…但这好不合常理…」君心听完,搔了搔头。

「不管是工业还是术法,都不应过当。」殷曼淡淡的说。

最初的慌乱过去,叛军全力投入救灾。他们这些前神多半不拘于神力,在人间混久了,什么都学了一点,甚至还有人间法术。虽说效力大不如前,还是比束手无策的天人好多了。

特别是叛军首领君心,他几乎是每天每夜的在瓦砾堆挖人。他卓越的破坏力有了良好的舞台,往往可以最快速的破坏障碍物,却因为殷曼精妙的结界不去伤害到奄奄一息的伤员。

叛军就这样组成两人或三人的小队,配置若干侦查兵,试图抢救受难者。

花神诸友则成立了临时医院,成天忙的跟陀螺一样。就算医法失效,草药学也不会失效的。他们当中又有不少优秀的医生,甚至还有几个外科大夫。

这些原在人间护佑一方的前神,更娴熟这类紧急救灾的行为和步骤。他们之前在红十字会的众生小队受过短期训练,又在灾变前的人间亲自投身灾区过,刚好在术法失灵的艰困时期成了一支坚强的医疗军队,却是更适合他们的救灾、抢救人命。

一开始,有天人憎恨他们,认为就是他们造成天柱断裂,朝他们丢石头。但也有天人替他们辩解,认为帝喾疯到这种地步,王母跋扈弄权,早晚也是会完蛋大吉的。

「成住坏空,不过是天命罢了。」被他们拖出瓦砾堆的天人叹息。

但叛军既不辩解,也不言语。只是抢着在灾区里搜寻可能的生存者。最先来帮他们的是安顿好族民的四麟,尤其是麒麟族的子麟族长,更是和叛军同吃同睡,带着还能动的族民协助救灾,夙夜匪懈。

上天作乱的叛军都这么珍惜人命,最受尊敬的四麟都愿意协助他们,其它人哪有话好说?渐渐的,其它天人也来帮忙,虽然不惯体力劳动,还是在神力消退的时候,想办法救灾。

看着叛军的辛劳和疲惫,尤其是目不交睫的君心和殷曼。在这耆老皆殒,皇室不存的殁世,也只剩下这些人可以倚靠了。

这场灾变死了不少大臣。越是华贵堂皇的华院贵殿,死伤越重。豪门贵族几乎都瓦解了,反而一些家小衙门破的小官小老百姓存活率较高。

不是人间才有「天高皇帝远」,天界也差不多。救活妻小,有饭可吃,有地方可以睡,保住一条命,谁管天柱是谁,折不折呢?但做足了这些事,照顾到他们的,不过就是君心和殷曼为首的叛军而已。

渐渐的,还活着的灾民都聚到叛军的救灾营地,慢慢成了小市集,后来成了新帝都。而他们仰望的,是「君心大人」、「殷曼娘娘」。

但这两位「大人」、「娘娘」,却住着最破的帐篷,每天为了要养活这么多人伤透脑筋,吃着最简朴的食物,却连吃饭的时间都不太有。

完全没有时间可以多想,他们就这样埋首工作了一整年。

等他们终于整理出个眉目,却茫然的瞪着底下的神族百姓。

他们倒是很尽心的查过数据,只是不知道是几千年前的。他们献上龙袍和凤冠,请君心和殷曼南面称王。

「…称个屁啦!」君心跳了起来。

「君心,」殷曼倒是很镇静,「别说粗口。你跟军队那群老兵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