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3页)

那天的天空,好蓝。

原本优美的旋律狂乱起来,突然停止。拿着黑管的他,发出野兽似的嚎叫,就在我面前扭曲、腐败,举起黑管打我。

像是地狱交响曲,所有被咬过的人,同时间发作起来。争着咬身边的人,我逃回家裡,看到了…

后来呢?

我杀了很多人,很多人。因为我想活下去。包括拿着黑管的叔叔。

他用黑管打我是要我快逃,他真要咬我我也没有防备。但他要我逃。

终究我还是杀了他,杀了老爸。杀了那么多、那么多人,我只是要活下去。我真的有那个资格,有那个资格吗…?

我差点又杀人了。

蹲在地上,我紧紧抱住几乎要爆炸的头。够了够了…天啊,够了…

「那个…」一隻手按在我肩上,「妳不要紧吧?」

她担心的看着我,身上带着浓浓的麵包香。瞪着她,我半在往事中挣扎,半在现实裡试图清醒。

「没事了。没事了呵。」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刚出炉的土司。「站得起来吗?

先去我家休息一下。」她指指麵包店,「来喝杯水吧。」

有的人,生来是带着光的。在这样可怕的夜晚,她是没有翅膀的天使。

就这样,我认识了麵包店的女孩。

她叫做许仁薏。

倒过来就是薏仁…为什么大人喜欢取让小孩子困窘的名字?

但她总是笑得甜甜的,像是她店裡浓浓的麵包香。

认识她以后,我就自己上下学了,柏人没说什么,只是说,「喔。」然后什么也没问。

也是在认识她以后,我们的早餐通通都是西式的,虽然尽力想花样,但土司能够有的变化就那么多。

连续吃了一个月,柏人终于开口了,「那个…」

我马上跳起来,「我就喜欢吃土司,怎么样?土司很好啊,看你要夹什么都有,你觉得不好吃?不会啦,土司本来就要这样平澹没有味道…」

他看了我一会儿,冷冷的眼睛出现一丝困惑,「我只是想问,橘子果酱放在哪。

我红了脸,开冰箱拿给他。

我知道小薏的麵包不好吃。土司还算是当中最像样的,但能做得这样平澹无味,也很不简单了。她的生意很差,但每天,还是很认真的做麵包。

「以前都是爷爷在做的,」她一面揉麵团一面苦笑,「我只要好好读书就可以了。但他突然过世…」

几乎没有见过面的亲戚像是秃鹰一样闻风而至,到法院声请他们应有的权利。他们拿走了老爷爷的积蓄和小薏的学费,只留下麵包店给她。

「…卖掉麵包店,继续唸书,不好吗?」我垂下眼帘,觉得很难过。

「这是爷爷的梦想欸…」她小声的说,「爷爷辛苦一辈子的店欸。我会继续努力看看…」

我以为撑不过去的麵包店,结果还是撑了过去。毕竟这家店离学校这么近,来往的师生多,附近的游民突然都匿迹了,女学生也不再绕道而行。

而且小薏的手艺也进步很多,当然有些比较困难的糕点,还是得去别的店批回来卖。

「幸好他们没抢去这个…」小薏抱着一本练习簿微笑,「这是爷爷的笔记呢。」

我喜欢她充满勇气的笑容。每天我会提早出门,去麵包店帮忙,下课后会在她店裡流连一下,因为学生都放学了,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大约六点多,我该走了,她会递给我一条土司或是几个麵包,代替我的打工费。

这个时候,我会特别的高兴,但也特别的难过。我递出的三明治,她递出的土司。这样的时代,安稳和和平背后总有动盪不安的恐惧。

这样的安稳可以持续多久呢?

在这样的感伤中,天气越来越冷,而这个学期,也快结束了。

这一天,特别的冷。大家都想要抱个刚出炉的麵包暖手,所以生意特别好。等忙到一个段落,也快七点了。我拨电话给柏人说我会晚点回去,等挂上话筒,看到小薏紧张万分,满脸期待的望着窗外。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森冷的气息蔓延,连普通人都忍不住缩着脖子走避。

「沙拉麵包。」他开口。

小薏赶紧去拿了一个,声音不断颤抖,脸孔红得跟桃子一样,「二、二十五。」

他付了钱,拿起来大咬一口。「…还是很烂。」拿着沙拉麵包,他转身走出去,「但是有进步了。」

…我冲到窗边去看,用力揉了揉眼睛。刚刚走出去那个不是阿默吗?我明明在他旁边,他居然没看到我?

「他说我有进步欸…」小薏的脸孔更红了,一副晕陶陶的样子,「怎么办?我幸福得要晕倒了…」

吭?他前面一句骂妳还是很烂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他每天七点都会来买麵包。」小薏在桌子上画圈圈,「虽然他总是会骂我,但每天都会来喔…」

「…妳知道他是红十字会的…」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他帮我赶走附近的游民。」小薏握着脸,「好帅喔,他变成好大一条蛇,又强壮,又威风凛凛…」

我张大了嘴,看着眼前这个飘满爱心和小花的女生。

这问题很严重。而且不是普通的严重。

反正打过电话了,我拉着她恳切的谈了好一会儿。

「妳知道的,他们都生活在危险中,对于感情这种事情…呃…对应上跟普通人不太相同。」

她望了我好一会儿,「妳是说他们很凶吗?」

是凶恶。哪天控制不住搞不好会啃妳一口。但这种事情我不能说啊啊啊~

「我知道他脾气不太好呀。」她如在梦中的抚平包麵包的纸袋,「我也知道他是溷血儿。但是他是那么强大、有自信…不像我这样畏畏缩缩,想说的话,该做的事,都不敢说不敢做。我想一直…一直做麵包给他吃。只要可以远远注视他我就满足了…」

…危险,太危险了。

我满怀心事的回家,真不知道怎么办。我知道我的作业一定错得一塌煳涂,不过倒楣的是抄我作业的同学,又不是我。

面着牆窝在床上,柏人问都不问,只是开着小灯在看书。

不行,我受不了了。

一骨碌爬起来,抓着柏人的袖子,他不理我。我乾脆爬到他身上,握着他的脸,瞪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还是很漂亮,但是左眼蒙着银亮的金属光泽,令人发寒。

「这样我没办法看书。」他指出这点。语气还是平平澹澹的。

任何人在这种状况下都不能看书吧?「柏人,我问你,若你的姊妹喜欢上阿默…」错了,他怎么知道谁是阿默?「那个长鳞的傢伙,你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