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巧扮装行者胜邪恶 偏听信三藏纵二魔(第2/4页)

金角道:“聪明儿,聪明儿,真真是个聪明儿!”便令一妖随行者去。

须臾存宝回来,假聪明儿侍候二妖王吃酒,却暗中拔了几根毫毛,放在口中嚼碎,变出一群瞌睡虫儿,去叮金角银角众小妖,一忽儿,群妖个个呵欠连连,东倒西歪睡去。金银二怪毕竟灵气大,硬撑着不睡,相互问怎的两个眼皮老打架儿?行者推说要去沏壶酽茶给“大王”提神,遂去僻静处,抹脸变作者君模样,飘然而至!

两妖正睡眼惺忪等茶水,忽见师父驾到,慌地滚座下地,请师父上坐了,纳首便拜。“老君”乐得受用,见二妖礼毕,方捂须道:“老夫怕你们斗不过孙悟空,故此下界来瞧瞧!”金角打着呵欠道:“孙、孙、孙悟空,已被徒儿装、装炼丹炉里了!”“老君”道:“好,好!老夫的两件宝物安在?”

金角道:“在,在,在!”踉踉跄跄回去取,打开柜于却寻不见——那原是两根毫毛变的,早已叫行者收上身——连忙回来喊上银角,又去找了一遍,果真没有了!

两怪惊出一身汗,四处寻聪明儿寻不着,找那陪同存宝的小妖,却睡得死沉死沉!劈头浇盆凉水弄醒了,只说亲眼见放柜子了。二怪无奈,只好扯那小妖回来禀告“师父”,说宝物叫聪明儿卷走了!“老君”大怒,喝令小妖将两个捆起来。又吩咐:“打开炉盖!”二妖心惊道:“师父,开炉做甚?”

“老君”道:“你两个欠些火候,进去炼炼!”二妖哀求道:“师父,‘虎毒不食子’,不至于为些许宝物要徒儿的命吧?”“老君”道:“吾乃元始天尊的兄弟,玉皇大帝的长辈,要你们的小命又如何!”金角对银角道:“俺怎么听着这话耳熟?”“老君”又去斟了两杯酒,叫他二人吃了,道:“受俺一杯水酒,也有几分功德,到了阴曹地府不可怨恨为师!”银角朝金角道:

“这活也似曾听过!”

行者呵呵大笑,现了原形,两怪一看,只道:“完了,完了!”瘫在地下。悟空鄙夷道:“原是两个软泥胎,更须进炉里烤烤!”砰地打开炉盖,将金银二怪塞进去!炉子滚烫,两妖怪进去,烤得嗷嗷乱叫!

那厢唐僧几个皆已看见行者施神通降了妖怪,八戒嚷道:“师兄快放俺下去,老猪帮你烧火,将这两个山妖烤得黄黄的,当午斋吃!”行者道:“呆子,你真是个猪脑子!这两个却不是甚山妖,明明是‘天妖’哩!”唐僧急头涨脑道:“悟空,既知他俩是天上来的,为何还要往丹炉里装?弄死了岂不自找麻烦!”行者道:

“老孙却不怕麻烦!”过来给师父解绳。三藏打着挣,”你不放了他两个,为师情愿悬着!”行者道:“这是两个人证哩,万万不能放。老孙把火熄了,保他们不死如何?”八戒帮腔道:“师父,你忘了这两畜生要割你肉吃哩?”唐僧才不言语。行者解了唐僧、八戒、沙僧,又去炉前,往火膛里滋了一泡猴尿,把火激得半死不活,光烟无火,只听炉内一迭声唤:“呛死了!大圣饶命!”三藏恻隐,道:“八戒,你不放放水儿?”八戒道:“老猪自进洞,一口茶未吃,哪有水!”沙僧道:“师父,我有,我有!”往炉膛里又撒了一通尿。

三藏拍着炉壁问:“两位大王,里头可好些?”里头道:”烟不甚多了,只是骚气重了!——记得外头有两把扇于,递进来扇扇,或许好些!”三藏便吩咐沙僧开炉盖,给妖怪递扇子。叫行者咄的一声止住了。行者道:“师父,你也忒慈悲了!——沙僧,你有力无处使,正好去收拾小妖!”沙僧惧怕行者,只好遵行。行者又吩咐:“八戒,你来看守炉子,若走失了人犯,老孙拿你是问!”

八戒应命,行者拨腿欲走,叫三藏拦住:“悟空,你去何处?”行者道:

“去天界走走,告个御状!”唐僧道:“你要告何人?”道:“不是‘何人’,是这俩妖怪的主人!”唐僧道:“徒儿,算了吧,空口无凭的,告甚状哩!”

行者自怀里掏出紫葫芦、缚仙索,又踢踢丹炉,“这是物证!”打开炉盖,金角银角二怪拼命探出头来喘息,“这是人证!”两把摁下去,砰地又上了盖。三藏道:“就算是你人证物证俱全,那老君也不是好告的!他只称是一时疏忽,走失了家僮,其它一概不知,你又能奈何他!——高徒呀,咱们虽受了些苦厄,倒也是人马平安,忍了吧!”

行者道:“那厮为一己私欲差点断送了老孙性命,这口恶气非出不可!

——八戒,俺再言一遍,任是谁说,也不许放两妖出来!否则拿你是问!—

—师父,你再拦老孙,立马回花果山!”三藏闻此言,不敢再挡,只好放行者走了。

行者走后,忘事精等小妖先后醒来,沙僧将其赶的赶,灭的灭,都清理干净。又去危厨里寻着干鲜蔬菜、豆腐面筋、黄黍白米,做了斋饭。众僧吃罢,在大厅里坐着说话,等行者回来。炼丹炉里两个妖怪爹一声娘一声喊“憋死了,大圣爷爷饶命!”唐僧心中不忍,道:“阿弥陀佛,悟空还不回来!”

八戒上前使耙敲着炉盖道:“大圣爷爷不在,猪爷爷却在!”炉子里便改口叫:“猪爷爷饶命!”八戒呵呵大笑:“当初你们捉了老猪,浸在酸臭水里,想泡掉灰,好开膛放血吃肉!眼下却求老猪饶你,没得臊!待老猪再给你加把火儿!”果真往灶里添了一把半湿不干柴,扇了几下有去无回风,那炉膛里原厝些热灰,又蕴起烟来,直熏得炉内乱叫“爷爷”,咳嗽连连。

唐僧愈加不忍:“八戒呀,你怎的跟你大师兄一个体儿,从不以德报怨,专会落井下石!”吩咐:“悟净,把柴撤了!”沙僧不动,阴阳怪气道:“熏死他们才好!不过是太上老君的两个徒儿罢了!——大师兄不怕,咱们又怕个甚!”八戒听了,拍拍脑瓜道:“师弟你又说风凉话了!咱们如何能与大师兄比!其实这丹炉是专门对付猴儿的,干咱屁事!”急颠颠跑去釜底抽薪,一厢道:“炉里仙童听着,装你们的是大师兄,与俺老猪无干!日后见了老君,休说俺老猪的坏话!”唐僧小声道:“其实也与贫僧无干!”八戒听见,又嚷:“也不干师父事!”

沙僧乘机道:“师父,大师兄此番上天告御状,只怕凶多吉少!你想,那老君在天界德高望重,法力齐天,即使全是咱的理,那玉帝也不敢摸老虎屁股,再加之大师兄五百年前积的‘功德’,玉帝一直耿耿于怀,岂肯替他做主!咱们西方取经,原本图个金身正果,却因这等小事,得罪老君——殊不知仙佛一家,不知何时递话给诸佛菩萨,说那取经僧,‘怨嗔心重,难登净土’,因此不喜见你我,给个小鞋儿穿,岂不是因小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