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衣】9(第2/5页)

“毕方巢穴?”敖炽皱眉,“毕方巢穴为何会在龙城之中?”

“龙族与诸神同时诞生在这个世界,一个在水,一个在地,平日里各行其政,互不干忧,但偶尔也会守望互助。在龙与神来到这世界之前,这里妖兽横行,处处瘴气毒雾,毕方兽亦是其中之一,此兽虽属火性,却偏爱临水而居,龙族出现之后,欲以天下之海为己用,而当时海域之中大部分为毕方兽占据,于是,龙族的第一场仗,对手便是毕方兽。一仗打下来,毕方兽大败,最后退居到海中一块巨岛之上,那岛屿生来宽阔如陆地,其中还有河流山川。”

“龙族本欲将之赶尽杀绝,奈何未得攻破火母之法,孤岛一役,打得极惨烈,一方穷追不舍,一方垂死还击,竟没能分出胜负。龙族死伤无数,毕方火母亦被重伤。龙族无奈,向诸神求助,女娲便遣天衣至此岛,筑结界,为免再兴干戈死伤无数,她取龙血于天衣,结界生成之日,毕方永不得出,龙族亦永不得入。而那毕方火母为龙族重伤,一众毕方兽失了支撑的根源,虽不至于丢了性命,但也陷入了蛰眠状态。从此,四海龙域之中,便多了这样一个‘囚笼’,但从此也算相安无事了。”他回头看了敖炽一眼,笑,“那时候,你的祖先们还不够强大。不过,你今日算是为他们争回了一些面子。”说着他又顿了顿,别有深意道,“不过你身为龙族却过了结界,也是个异数。”

敖炽略有些尴尬,将胖三斤上下打量一番:“你说女娲遣天衣筑结界?天衣是什么东西?”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就是我这个东西。”

我看着他,喃喃:“天衣……天衣侯……”

这时,我眼前一晃,四只巨大的黑色羽翼唰一下展开在胖三斤的身后,他的脚轻轻往地上一点,整个人便浮在了半空中。

众人又被他吓了一跳。

“天衣,来处不明,人形,生四翼,为女娲所收留,善筑结界,无不可困者。”他落回地上,羽翼上泛着奇异的光,“那时的人间太糟糕了,我的诸多同伴被诸神拿去,困妖兽,困洪荒,困疫病,一切会危害这世界但一时又不能被彻底消除的,都由我们来封禁。天衣结界,只可进,不可出,以魂为锁,不死不灭。”

“以魂为锁,不死不灭……只可进,不可出……”我反复揣摩他这些话,心下一沉,“你的意思是,这里的结界就是你天衣的精魄,只要你还活着,这里的一切就永远不能出去?”

“老板娘总是那么清醒。”他笑道,“世上没有比我更可靠更牢固的‘锁’了,我来到这里,终日守着那群睡觉的毕方兽。老实说,比起之前跟女娲在一起的日子,这儿实在是太冷清太无聊了。可是有什么法子呢,我是天衣,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困住别人,当然,也困住了自己。这就是我的天命。

“外头是什么样子,我只能在结界的边缘,听那些路过的龙或者别的什么虾兵蟹将说起,他们说世上有了一种叫人类的活物,很聪明,他们修房铺路,织布耕种,还会造各种各样精巧的玩意儿。有时候,我还会拜托常来聊天的家伙们替我寻点有趣的玩意儿来,我好打发时间。他们给我带过吃的,带过书本画册,带过刀剑,还带过用泥巴烧成的各种小兽与碗碟,我从这些东西上看到了外头的光景,原来世上除了神,人也还满厉害的呢。”

说到这儿,他眼睛里的神采突然淡了下去:“我曾想,要是我能跟人类在一起就好了,多有意思的日子。但我没想到,我的愿望成了真。那天天气不好,下大雨,我一觉醒来,被吓了一大跳,这里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奇怪的动物,跟我有点像,但是他们没有翅膀,男女老少,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这里,一脸惶恐的样子。跟他们一起的,还有许多牛羊猪马之类的动物,这些动物我在他们带给我的画册里见过。我隐了身形,我比他们还惶恐,难道这就是人类?那那些怪物又是什么?这时,我听到有人在外头喊我的名字。我去到结界的边缘,看到了龙王与女娲,以及另外一位我连名字都不记得的神。我问他们这些是什么。女娲说,那是人,世上所有的人。我诧异极了。另一位神说,他们是被神抛弃的罪人。然后将他们的罪行一一说给我听,最后说女娲仁慈,不忍处决,故而将他们囚禁于此,还赐他们牲畜五谷。”

听到这儿,白小姐忍不住道:“囚禁?他们明知这里有毕方兽,一旦火母伤势恢复,毕方兽们醒来,他们不也是难逃一死?!还赐给五谷牲畜……多此一举。”

“自己亲自杀人的感觉。并不会很好。”他笑笑。“神都这样说了,那就只能这样了。我独自回去,躲在暗处看着这些惊惶的脸孔,那些娃娃还那么小,他们要怎么跟‘妖邪勾结’?那些老头老妇,走路都在打晃,又如何对神不敬?但是,神确实遗弃了他们。我不知道毕方兽们还有多久醒来,我只知道,送他们来这里的人,其实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活下来,只是不想让血沾到自己手上罢了。”

“你做了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们本不该活下来。”

“他们不知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一开始都很慌乱,四处乱撞,也有一些人误打误撞寻到了结界的入口,也就是后来鱼门国界碑所在的地方,然后他们发现再不能往外一步。至于没有走到入口的人,不论他们往哪个方向走,都走不出这座孤岛。我的生活突然一点都不无聊了,光是看这些人每天在干些什么都足够打发时间。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现毕方兽的存在,这些家伙都睡在人口附近一座山脚下的暗洞里,没有一点动静。我不知道它们几时会醒,如果醒了,我就只能看它们如何觅食了。”

他坐了下来,像一只落地休息的大鸟:“当这些人发现无法离开这里时,他们中的一部分反而平静下来,他们就地取材,生起了火,把石头磨成锋利的武器,伐木开田,一点一点把这里改变了模样。我这里同你讲起来,不过三两句话的事,可事实上,这‘一点点’变化,少说也用去了数百年。我眼见着荒草丛生的土地上冒出了一间间房屋,田里长出了各种可以吃的东西,圈里的牲畜活蹦乱跳。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口也在增长,最初的惊慌失措已经没有了,这些看起来随便就能被弄死的人,虽然只有不到百年的寿命,却一代一代地繁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