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页)

奥格瑞姆摇摇头,用两只手表示出一个不同的数字。

七个。

杜隆坦面色变得严峻起来。他和奥格瑞姆都正年轻,身体灵活,动作迅捷,肌肉强健。他相信他们能顺利地干掉两个敌人,甚至是三个或四个,哪怕他们手中只有短柄斧。但七个……

奥格瑞姆看着他,向树林深处一指。他从出生时起就热衷于战斗,现在他同样渴望着去和那些闯入者较量一番。但杜隆坦缓慢地摇摇头——不。奥格瑞姆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他的表情却无异于向杜隆坦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会成就一次伟大的洛克瓦诺德——杜隆坦将在英勇奋战之后死去,并因此得到赞颂,在歌声中被铭记。但他和奥格瑞姆现在离村子实在是太近了,杜隆坦抱起手臂,仿佛怀中有一个孩子,告诉奥格瑞姆——回村报信才是最重要的。奥格瑞姆不情愿地点点头。

他们回身向座狼伙伴们走去。两头狼仍然匍匐在雪中。杜隆坦不得不压抑住立刻跳上狼背的冲动。他将一只手探进利齿咽咙处柔软的长毛中,白狼站起身尾巴慢慢摇动,和杜隆坦一起向远处走出一段路,直到那片树林和隐藏在其中的危险已经远离他们。在确信树林中的人不会听到或者跟踪他们之后,杜隆坦才跳上利齿的脊背,催促白狼,用他有力的四条腿施展出的最大速度向村庄奔去。

***

杜隆坦径直冲向酋长的屋子,没有知会一声便推开了屋门:“父亲,有陌生人……”

他的声音停在嘴唇间。

根据氏族律法,酋长的居所是村中最大的一栋房子。一面旗帜悬挂在这里的墙壁上,酋长的盔甲和武器被放置在角落里,烹饪器具和其他日常用品整齐地摆放在另一个角落中。屋子里的第三个角落通常都会用来储存作为被褥的毛皮。它们被卷起来,竖在墙边,不会影响家人在房间里的活动。

但今天的情形和往日截然不同。加拉德躺在覆盖硬土地面的一块裂蹄牛皮上。另一张皮子盖在他的身上。盖亚安一只手伸到他的脖子下面,将他的头撑起来,让霜狼酋长能够从她另一只手握住的瓢中吮吸液体。杜隆坦闯进来的时候,盖亚安和站在她身边的德雷克塔尔都猛然向他抬起头。

“把门关上!”盖亚安喝道。惊骇到无法说话的杜隆坦立刻服从了命令。他迈开长腿,两步就走到父亲身旁,跪倒下去。

“父亲,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酋长喃喃地说着,有些气恼地推开了还在冒着热气的瓢。“我累了。你也许会以为在我身边晃悠的不是德雷克塔尔,而是死亡本人,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他们两个其实是同一个人。”

杜隆坦看看德雷克塔尔,又看看盖亚安,他们都面色严峻。盖亚安看上去似乎在过去三天中都没有怎么睡过觉。杜隆坦这时才发觉,他的母亲为了进行谈判仪式而戴在头发上的珠子直到现在都没有取下来。以前每一次仪式结束以后,盖亚安都会立刻脱掉仪式服装。

不过杜隆坦还是首先向盲眼萨满开了口:“德雷克塔尔?”

那位老兽人叹息一声:“这不是我所熟悉的疾病,也不是创伤。但加拉德的感觉……”

“很虚弱。”盖亚安说。她的声音在颤抖。

看样子,这才是她催促杜隆坦在这三天里离开村庄去收集木柴的原因。他不希望杜隆坦在村里,总是提问题。

“严重吗?”

“不。”加拉德嘟囔着。

“我们不知道,”德雷克塔尔并没有理会加拉德的话,“这才是让我担心的。”

“你认为这和古尔丹所说的那些事有关系吗?”杜隆坦问,“关于这个世界正在生病的事?”

疾病是否已经蔓延到了霜火岭?

德雷克塔尔又叹了口气:“有可能,或者这可能没有任何关系。也许是一种我无法探知到的感染,也可能是……”

“如果是感染,你就一定会知道。”杜隆坦刻板地说,“众灵说了什么?”

“它们非常不安,”萨满回答道,“它们不喜欢古尔丹。”

“谁又能怪它们呢?”加拉德说道。他向杜隆坦眨眨眼,想安慰儿子,但只起到了反效果。整个氏族都在因为绿色兽人恐怖的预言而惴惴不安,再让加拉德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族人面前显然是不明智的。盖亚安和德雷克塔尔是对的,应该等到他恢复到……

杜隆坦暗自骂了一声。一开始看到父亲变成这副样子,他完全被吓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闯进父亲的房间。

“我们在树林中发现了入侵者的足迹,就在大约十一二里远的东南方,”杜隆坦说道,“那些足迹还带着血腥气,可以判断那些人绝不是简单地杀死了一头野兽。他们的血腥味已经在那里很久了。”

加拉德满是血丝的小眼睛里充盈着泪水。听到儿子的报告,他眯起眼,把毯子掀到一旁,一边挣扎着坐起身一边问道:“有多少人?”

但他的腿还没办法支撑住身体,盖亚安扶住了他。杜隆坦的母亲非常强壮,拥有多年积累的智慧,但在杜隆坦的记忆中,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母显露出老态。

“我会召集一支战队。”杜隆坦做出决定。

“不!”喝止的命令在身后响起,杜隆坦停下了脚步。服从父亲的命令已经成为他根深蒂固的习惯,几乎就像是一种直觉。

但盖亚安却不同意酋长的命令:“杜隆坦会处理好那些闯入者的,就让他率领战队吧。”

加拉德一把推开妻子。酋长的动作专横而满怀怒意,但杜隆坦知道,是恐惧让他父亲变成这样。通常如果父亲对待母亲如此不敬,盖亚安肯定会还以颜色。加拉德是酋长,但她是酋长的妻子,她绝不会容忍被这样对待。

而这一次,母亲没有任何回应。

“听我说,”加拉德对屋子里的所有人说道,“如果我不亲自去处理这个威胁,整个氏族都会知道——会相信——我怕了,甚至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好。因为古尔丹的谬论,他们已经在感到不安了。如果他们再看到我无法领导……”他摇摇头,“不,我会亲自指挥这支战队,带着胜利回来。我们那时就能以胜利者的姿态解决我们的一切问题。我会让霜狼看到,我能够保护他们。”

他的话无可辩驳,即便杜隆坦拼命想说些什么。他看看自己的母亲,从母亲的眼中看到了无声的请求。今天,盖亚安不能与加拉德并肩战斗。在他们的人生中,盖亚安第一次怀疑丈夫将无法回来。氏族不能在一场可怕的战斗中同时失去酋长、薪火传承者和酋长的儿子。痛苦绞勒着杜隆坦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