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2页)

他嗅了嗅空气,没有发现任何危险的迹象。兽人对于气味非常敏感,但和狼相比还是弱了不少。杜隆坦相信自己的朋友。他察觉不到狼能够嗅到的气味,但他很清楚这位朋友本身对气味的敏感——现在狩猎队中的狼全都绷紧了神经,他的兽人部下也都开始出汗。他们会在前方遇到很糟糕的事情。

一开始,他们见到的足迹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在雪中漫不经心踏出的狼爪印继续向前延伸,直到积雪被厚实的松针落叶所取代。狩猎队在等待酋长的命令。杜隆坦在沉默中离开利齿,其他人也都跟着下了座狼。杜隆坦向前方的足迹一指,又竖起两根手指,再指指狼,手心向下在面前一扫。兽人们要两两行动,狼要被放开。和可能埋伏在前面的那些敌人不同,霜狼绝不会逃离狼群。在森林的狭小环境中,如果发生战斗,没有骑手负累的霜狼会发挥出最大的力量。

他们继续向前,小心地不碰到积雪的树枝。长久的实践演练让他们能够几乎悄无声息地在雪中行动。他们从进入这片森林开始就没有听到过半点声音。没有鸟鸣,也没有小动物来回奔窜的“窸窣”声。

足迹表明,那些逃兵也离开了座狼,正在和他们的狼一同前进。没有小孩子的脚印。杜隆坦认为是他们的父母让他们继续骑在狼背上。他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前观望,发现小路转向了右侧。

风向变了。杜隆坦猛吸了一口冷气——现在他能闻到了,兽人和狼身上都有血腥气,而且并不新鲜。几个小时以前一定发生了一些意外。

杜隆坦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向左向右各指了一下,示意他们分头行动,从不同的方向朝发生战斗的地方靠近。众人点点头,服从了命令。

杜隆坦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他们。尸体——几乎一定会有,很可能既有狼的,也有兽人的。但又是谁——是什么人杀死了他们?

现在他能隐约看到那片战场了。透过阴暗高大的松树,一片开阔地上洒满了红色和红黑色的血迹。但……

“尸体去哪里了?”德拉卡问道。她就在距离丈夫不远的地方。

群狼悄然向前,嗅着和积雪半冻结在一起的血污。寒冰向天空仰起头,开始为逝去的同胞长声哀嚎。其他狼也加入其中。杜隆坦确信他们暂时不会再有危险,便放下了战斧。

其余队员纷纷靠近过来,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这片空地上显得凌乱不堪。积雪和松针都浸没在红色的血泊之中。杜隆坦靠近过去,才看到鲜血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树林里面。

一定有某种力量杀死了全部五头狼,并把他们拖走了。这里有太多的血。而且如果骑手遇害,这些狼绝不会逃跑。杜隆坦只能想到一种掠食的怪物能够——或者是会这样做。

他们终究还是没有能在霜火岭彻底摆脱红步兽人。

杜隆坦一步步向那道很宽的红色血迹靠近。现在他能看到踏着这些血迹离开的靴子印。他用眼睛跟踪这些靴子印,直到它们消失在阴影密布的黑色森林中。狩猎队的狼已经开始朝那个方向跳跃,发出一阵阵呜咽和咆哮声。德拉卡随同他们一起跑过来,一边小心地不要踩乱这些脚印。

“这里的兽人血非常多,”古拉克说,“一定有人死在这里了。”

杜隆坦看着黑红色的积雪,心中明白这名洛克瓦诺德歌手是对的。他曾经天真地以为只是诺卡拉团队中的一个成员受伤了,但……

又一阵哀伤的长嚎撕裂了空气,这声号叫更加高亢,更加充满了令人心碎的哀伤。

“杜隆坦!”德拉卡喊道。在霜狼们凄厉的洛克瓦诺德中,杜隆坦只能勉强听到妻子的声音,但他立刻从这一声尖利的呼喊中听到了以前从不曾在妻子身上出现过的情绪:恐惧。

队伍的其他成员也都向德拉卡发出呼喊的地方飞奔而去。他们发现她和五头狼齐聚在一小片空地上。那些狼都向天空仰起头。德拉卡呆立在原地,死死地瞪着面前的一片屠场。

五头狼被剥皮肢解,只剩下残破的骨架——这些杜隆坦隐约已经猜到了。狼皮能够为兽人裹身御寒,他们的肉更是能填饱兽人的肚子。就连霜狼兽人也会使用狼兄弟的皮,以此来纪念死去的狼兄弟,让他们还能为氏族出力。看到这些狼被残杀虽然会让杜隆坦感到心痛,但真正让他和他的同伴大惊失色的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兽人的生活通常都是严酷的,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杜隆坦亲眼见到过族人和好友被狂暴的裂蹄牛群踩在脚下,或是被塔布羊的利角刺穿。他甚至还见过族人死在战场上和可怕的意外中。

但这里……

在他们面前躺着一具尸体——不,杜隆坦有些觉得自己要发疯了,甚至不能说这是尸体,只是一具尸体的残余。死者全身赤裸,杀人犯夺走了这个兽人的全部衣服和物品——还不止于此。他的肉被从骨头上撕掉,就像那些狼一样。他的肠子被挖出来,扔到了一旁。在无比的惊骇中,杜隆坦清晰地意识到有几个内脏不见了。

这个死去的兽人趴伏在积雪和松针上。杜隆坦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伸出裂斩——他没办法让自己的手去碰触那些血污的骨头,只能用战斧轻轻地翻起这具尸体。

诺卡拉的无神的眼睛望向了他。

“我早就知道他们会用兽人和德莱尼的血来装饰自己。”德拉卡轻声说,“但这样做……”

“他们……他们撕碎了他,就像是……”古拉克没有能把话说完。他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才说道,“展示战利品?”

杜隆坦的目光从狼转向死去的兽人,摇了摇头。

“不,”他面色严峻地说,“是为了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