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阿妤是后来才知道, 那日乾玉宫的奴才被罚的罚,贬的贬。

原因,自然就是没伺候好主子。

这件事, 在后宫掀起了一阵风波, 毕竟,那是乾玉宫。

阿妤虽也有些惊讶, 不过她不知实情如何, 便就猜测是皇上那日心情不好, 淑妃宫中的人正好撞上了。

她也没心思关注此事, 因为重阳节到了。

九月初九这日, 阿妤正倚在床榻边缘醒困,周琪急匆匆地走进来:“主子,坤和宫的谨玉姑姑来了。”

阿妤一顿, 微拧眉。

坤和宫此时来人, 是作甚?

她想不明白,只好道:“将人请进来。”

阿妤在外殿接见的谨玉,她坐在梨木椅上, 笑盈盈地问:“谨玉姑姑怎么来了, 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谨玉不卑不亢地站在大殿中央,她得体笑着:

“回钰美人的话,娘娘她体恤, 怕钰美人在宫中烦闷, 特意让奴婢过来问问,可否要去御花园凑凑热闹?”

今日的赏菊宴就是在御花园举办的。

阿妤是疯了,才会往那种地方跑。

她矜持地抿唇浅笑,歉意道:“妾身多谢娘娘关心,可妾身这身子着实不争气, 怕是要枉费娘娘的一番苦心了。”

“钰美人言重了,既如此,那奴婢这就告退了。”

她走后,周琪抚着阿妤回了内殿,才皱眉问:“这皇后是什么意思?”

赏菊宴的消息传出来这么久了,早不来、晚不来,都等到今日才让宫人来了这么一趟。

最主要的是,主子有孕在身,岂能往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去?

阿妤也微蹙细眉,除去卓嫔一事,她与皇后也算无仇无怨。

更何况,那日她也退了一步,皇后聪慧,必然看在眼底。

她与皇后接触虽不多,但她也隐约了解,皇后当初对她态度甚好,多半是因为皇上。

既然如此,皇后不可能在这时对她出手。

皇后也没有出手的理由。

她思忖许久,也想不明白此事,只好就此作罢。

——

坤和宫,皇后站在铜镜前,宫人们跪地替她整理衣摆,九凤玉珠金簪戴在发髻上,说不出高贵优雅。

翡翠香炉里的熏烟袅袅,不停地打着圈。

谨玉俯身:“钰美人说她身子不适,便不凑这般热闹了。”

“奴婢瞧她脸色不错,应是推脱之词。”

她话音落下,皇后只是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她挥手,让一旁伺候她穿衣的宫人退下。

她被谨竺扶着,不紧不慢地坐在软榻上:

“她这般谨慎,也省得本宫多为她操心。”

后宫接一连二地痛失皇嗣,虽不是她所为,但终归有她管理不当的缘故,皇上心底对她未必没有想法。

皇后抚了抚金簪,她对后宫妃嫔有孕一事看得很淡,只要有孕的妃嫔,她都会一视同仁,吩咐下去,无需前来请安。

包括皇上那边也会有旨意下去。

但有些人,总喜欢炫耀张扬,明明有法子在宫中安稳地养胎,偏生要跑出来。

例如周美人,例如陈才人。

当真以为她需要这般表面上的恭敬吗?

殊不知,皆是在给她添麻烦。

皇后翻了翻账册,似想起什么,抬眸问:“对了,钰美人是哪里人,查清楚了吗?”

谨竺答的话:“奴婢特意去了中省殿,册案上记录着,钰美人是来自江南。”

“怪不得,这般讨喜。”皇后轻笑了声。

江南易出美人,光是一口吴侬软语,都能叫人心尖化了去。

前些日子,御膳房伺候的不仔细,惹得皇上险些动怒,故而,后来又特意吩咐了寻些钰美人家乡的厨子。

自然,这后面的吩咐,除了她,无旁人知晓。

皇后还是了解圣上的,瞧他的态度,就可看出他对钰美人这胎的看重。

所以,钰美人这一胎,无论如何都是要保下来的。

今日特意让谨玉跑一趟印雅阁,不过是因为钰美人躲着请安,又常窝在印雅阁,无法得知她身子究竟如何。

自打那次桂花林一事,印雅阁就像个铁桶般,轻易打听不出消息。

不过让她出来散心,也是真。

皇后想至此,又吩咐道:“去御膳房吩咐下去,让擅长江南菜系的御厨日后负责印雅阁那一块。”

“若是钰美人还是不喜欢,便派人再去江南寻。”

人力财力,只要钰美人这胎能安稳生下来,不管用了多少,都是值得的。

谨玉应了声后,才咬唇迟疑道:“这……这是不是太特殊了些?”

后宫有孕的女子,又不是钰美人一人,偏生只有她这般麻烦。

皇后斜了她一眼:“这便叫特殊了?”

“再如何,也比不得乾玉宫那位。”

闻言,谨玉终于哑了声。

她知道,娘娘说得不是现如今淑妃有孕的待遇,而是曾经在王府时的事。

淑妃细梅,甚喜。

当初王府里有一座院子,里面皆重满了红梅,是特意从梧州耗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运送进京的,便是如今,还完好地种在旧邸中,有人精心打理着。

谨玉知道,这后宫,娘娘不在意任何一个妃嫔。

沈嫔再如何受宠,钰美人再如何特殊,娘娘都能尽心尽力地依着皇上意思对待她们。

唯独这淑妃,是不一样的。

谨玉上前,跪在软榻旁,替娘娘按捏起腿来,她说:“奴婢知晓了,待赏菊宴结束,奴婢就吩咐下去。”

是她这些时日魔障了。

便是钰美人是从宫女爬上去的,又如何?

只要能让淑妃难受,只要能要娘娘高兴,那便都好。

谨竺站在一旁,看着谨玉想通了,心底也松了口气。

娘娘平日里看着漫不经心,但是对她们这些近身的奴才还是护着的。

若是谨玉当真被迷了心,一顾地针对钰美人,娘娘难免掺和进去。

但是这些何必呢?

谨竺伺候皇后久了,她看得通透,如今皇上敬重娘娘,一是因为侯府,二便是因为娘娘合他心意。

对付一个美人事小,毁了在皇上心中的印象事大。

再说了,这后宫,钰美人一个在前朝无根基的人受宠,总比其他人受宠要好得多。

谨竺将这些心思敛下,她看了眼天色,上前低声道:

“娘娘,时间不早了,该是动身了。”

皇后被扶着起身,出门之时,她顿了下,侧头问了句:

“卓御女,如今还常往御前跑吗?”

提起此事,谨玉立刻撇了撇嘴。

她在王府、皇宫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过这般不矜持的女子,便是钰美人,也要比她好上甚多。

谨玉看不上卓御女,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但是在娘娘面前,她好歹还是遮掩了几分,说:

“是,几乎是一日一趟,奴婢听说,便是御前的宫人都见烦了。”虽说想要收敛,但是最后一句话,还是不知不觉透出了她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