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狩猎出了这事, 此番江南行也自然就要到头了。

京城,皇宫。

坤和宫,皇后轻抚额, 似有些沉痛道:“皇上一行人, 许是快要回京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叫听闻消息乍然欣喜的妃嫔微顿, 不解地发问:

“娘娘何故叹气?”

皇后放下手中端着的杯盏, 轻摇头:“此行, 陈嫔至许御女身死, 惹皇上大怒, 是以才会变了行程回宫。”

一句话,叫众人脸色生变。

稍隔片刻,皇后挥了挥手:“时候不早了, 本宫就不留你们了。”

周修容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 起身盈盈行礼:“妾身恭送皇后娘娘。”

出了坤和宫,勒月问她:“主子,我们去慈宁宫吗?”

周修容轻微眯起眸子, 她在经过御花园时折了支花枝, 放在指尖一点点捻碎,忽地问:“五姑娘如何了?”

“被送入庄子中了。”

毕竟叫周家失了颜面,大爷又必将降官一事算至其头上, 如今能安然被送进庄子, 反倒成了件幸事。

周修容不紧不慢地点头,遂轻笑:“走吧,安儿和佑儿怕是又闹了。”

皇上并未给小公主赐名,是以周修容直接取其封号一字,唤作是其乳名, 索性,安儿也算个好寓意。

“修容主子来了。”刚至慈宁宫,张嬷嬷就笑盈盈地迎出来:“您来得刚巧,小公主正闹着要您呢。”

皇上将小皇子交给太后,她就直接罢了请安,毕竟人多眼杂,谁知里面有甚牛马魔鬼。

周修容能常进慈宁宫,还是托了小公主的福,她浅笑着和张嬷嬷走进去。

刚入内殿,就听见一阵啼哭声,虽说这些日子,周修容已然听习惯了,但也不禁无奈抚额,快步走过去,果然,就见那长榻上窝着两个孩子。

佑儿尚小,不足四月,只能仰着脖子,好奇地伸头乱望。

小公主如今刚好能坐了起来,小手攥着摇鼓的绳子,扯着嗓子哭个不停,周修容一进来,她闻见熟悉的味道,越发哭得凶狠,小模样,煞是可怜。

可见此后,周修容却是抱起佑儿,动作轻柔地抚了抚其后背,习以为常地问向宫人:“公主又如何欺负皇子了?”

被留下的嬷嬷失笑,一边焦急地哄着小公主,一边回答:“小皇子正在玩摇鼓,惹了小公主的眼,上前去抢,谁知小皇子立刻松了手,叫小公主顿时朝后倒了去,如此一来,就委屈上了。”

千娇百宠的小公主,哪怕是自己的错,也受不得半分委屈。

佑儿睁着圆碌碌的眸子看着周修容,粉嫩的唇瓣微抿,看了一会儿,他眸子就转悠悠地乱晃,咿咿呀呀地乱叫着,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将小公主弄哭了。

周修容腾出手,点了点小公主的额头,轻笑:“你啊你,公主脾气竟是乱发。”

小公主脾气来得快,走得也快,哭了两声,就消停了下来,湿漉漉地望着周修容,叫人好不心疼。

周修容只好将佑儿放下,自己抱过她,将她和佑儿摆在一起,她轻捏了捏佑儿胖乎乎的脸颊,不禁失笑:

“你吃得这般胖,等钰姐姐回来,怕是要不认识你了。”

她常提起钰姐姐几字,佑儿一听见,就抬起头来看,似是饿了,又似被她的话吓着了,忽地撅起嘴哭了起来。

哇哇得哭个不停,叫隔壁稍作休息的太后不得不走过来,心疼道:“怎么哭了?”

周修容服身请安,失笑地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一遍,说:“倒是和钰姐姐连心,一句不好的话都说不得。”

佑儿被奶嬷嬷抱起来,待吃到了东西,他才渐渐停了哭声,喝着奶,许久后轻轻打着嗝,眯着眼就要睡过去。

周修容点了点他的小肚子,轻拧眉:“佑儿总这般睡,对身子可好?”

她养了小公主,小公主脾气娇气,惯爱人哄着,不似佑儿,吃饱了就睡,醒了就又饿了,每日都这般重复,瞧着就不如小公主活泼,不禁有些担忧。

太后摇头:“还小,除了吃喝,能知晓什么?”

她日日都叫太医来看过,才能这般淡定地说出这话。

闻言,周修容放下心,不再多说,只是视线落在佑儿眉眼处,时间越过,他模样就越发长得开,如今瞧着,倒是多了几分钰修仪的模子。

除去鼻骨和眉梢,其余处皆是和钰修仪相像,尤其是那双眸子和粉唇,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伸手拂过他的脸颊,不禁同太后道:“瞧小皇子的模样,待日后长大,不知又要勾了多少女儿家的心。”

再如何,都是夸的,太后心满意足地笑着,年迈初得孙,总是什么都想给他,就是旁人夸上一句,都能叫她高兴半晌。

——

绍州五月,美不胜收,只可惜,阿妤还是没能像承诺那般,带上周琪去赏那绍州城夜间满空的孔明灯。

行程转道,许御女身死,还需送回京安葬,她被宫人护着先行。

阿妤伴驾随行,却觉得这路虽赶得比来时快,却不算急。

她念着自己有晕车迹象,每每一入车,就闭眼睡去,叫封煜笑话了她好几次。

这日,队伍在衢州一处客栈歇下。

阿妤拎着裙摆,绣花鞋噌噌噌地磨着地板,几步就到了封煜房前,周琪匆忙跟在她身后。

阿妤仰头朝房内看去,大门关上,她看不清里面,微顿后,她伸手招来小刘子,眸子微弯,压低声音含糊不清地问:

“皇上忙吗?”

小刘子正要拂袖跪地行礼,被阿妤一拦,催促道:“别费那功夫了,快些回话。”

小刘子见她这般急,心底生了好奇,遂连忙说:

“陈大人刚刚进去了,许是要忙上一会儿。”

闻言,阿妤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扯着帕子,犹豫半晌,泄气道:“罢了,待皇上不忙时,你叫个宫人跑本宫处一趟。”

小刘子好奇地问:“钰主子,您这是要作甚?若是有急事,奴才给您通传一声?”

若是旁人,这话小刘子自是不会多说的,谁叫钰修仪近段时日恩宠多呢。

阿妤抹了下鼻尖,含糊道:“倒没甚事。”

话落,她就要转身离开,忽地,身后大门被打开,阿妤停下,转过身去,就见陈定康从里面走出,藏青色的衣袍上,那禽珠甚是醒目。

陈定康在里面就听见动静,对钰修仪在外并没有惊讶,他敛眸拱手:“钰修仪安。”

阿妤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忽地就好奇起他们陈家的心胸。

陈嫔的定罪,多少有她的原因在内,偏生之后这位陈大人看见她,没露出过一丝不满,皆是这般恭敬的态度。

思绪回拢,其实不过一瞬罢了,阿妤不咸不淡地颔首,偏开视线。

陈定康眉梢不着痕迹微动,他躬身,并未多说,转身越过她离开。这一动,阿妤就不禁想起那日,从他身上闻见的皂角味,她几乎确认,那日放火之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