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页)

  他倒也没多追究这细枝末节,转向我就问:“你们在火场拍到的那卷带子呢?”

  我身体一抖: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有卷带子?仿佛知道我心中的疑问,是密斯非常暴躁的把我一把推到床上,砰的一声害我头撞到了墙,他冷酷的盯住我:“关先生,我无所不知,连你家中电器身上的秘密在内,稍后我再来看你如此伟大的科学成果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现在,你最好赶快把那卷带子交出来。”一面说一面两眼生威,虎虎的盯住我。高大威猛,姿态赏心悦目,然后只要我说个不字,立刻就有一番好打。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我不是好汉,必要时候,我基本上都选择当赖皮好了,须知我有妻有子,人生最大挑战是如何使她们衣食无忧,平安过活。至于是不是要实现人生理想,坚持个人原则,我都有点模模糊糊。这个观点当年我已经发表过多次,尤其是看了一部名叫阿虎的电影之后,对其跑去打拳打死却让老婆孩子落单的行为十分不以为然。结果我是这么的负责任,却被四周所有雌性动物斥责为懦夫。这年头,不切实际那个男人总是比较吃香。

  鉴于此,无须他动大刑伺候,我已经高举双手大招特招:“那卷带子被亮堂堂电视台抢走了,今天中午还放了的。你没看到吗?”

  他神色十分奇怪:“被电视台抢去了?不可能啊,我打过电话给~~~~”。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再仔细的打量了我两眼,看到我一脸诚恳,人样子老实,何况这种谎言五分钟的生命力都没有,没有必要编。他于是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大汉走进来,听他吩咐道:“把他关到另外一个房间去,这个洞即刻填了。”

  他走之前,顺便还去看了看那个洞,百思不得其解,那个直径,不大可能是外人来挖的,说是我自己动手吧,又没见工具,十个指甲缝里又干净得很。没奈何,只好把我眼睛一蒙,又远远走了一段,关进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条件比刚才那里好太多了,倒不是说有一张kingsize的床等着我,浴缸里还放好了玫瑰香精和热水,相反的,这里纵深很长,灯光很暗,幽幽的,散发着一股不太见阳光,金属生锈的味道。不错,无巧不巧,这位仁兄慎重再三选定的囚室,不是别地,就是那间工具房。没几眼,我就已经看到了钻头兄,装出很无辜的表情靠在墙上,押解的人一出去,它就迫不及待的冲过来对我嚷嚷:“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我刚好要把洞打大一点来接你。”

  它不等我解释,已经转过去对大家宣布:“这个人是会说话的!大家和他聊天吧。”

  这个人是会说话的!莫非平时人家进来拿工具都是打手语不成?大拇指代表打桩机,小拇指代表电动吸盘,好象做黑市交易一样。

  虽然钻机表述不大到位,那些电动工具的待客热情还是突出的证明了它们生活的乏味。如果非要和我家那群做个比较,那就相当于把纽约曼哈顿的专业人士和某乡镇企业的民工们比较一样。我虽然没什么钱,家里的电器却生活得十分小资产阶级,平时礼数周全,仪态讲究倒也罢了,连逃难的时候阿三都要拿上一堆免洗抹布,随时准备把溅上身的泥巴做彻底的清理。而眼前,那许多我闻所未闻的电动工具跑过来和我拉家常,大家都很激动的唧唧喳喳,到底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得太明白,唯一清清楚楚不绝于耳的,是频率高到完全出乎我想象的三字经口头禅。听到大型割草机问候别人的老母,我心里的滋味,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到最后,乏于脱身的我,只好提高声音大喊一句:“欢迎你们到我家做客,我家好多电器的。”它们兴趣更浓,只听到水泥搅拌机问我:“你们家电器说话吗?”我大点其头:“简直说得不能再说,它们很罗嗦的。”然后旁边电动吸盘插上来咨询:“有彩色、迷你的吸尘器吗?我一直想交个这样的笔友。”我想想家里的吸尘器是粉红色的,最近节食很成功,大约会合它眼缘,乃竖起拇指向它示意包在我身上,看它兴高采烈的旋转了好几个圈,我也蛮开心的。

  我们在里面这样吵闹,不把看守的人惊动,实在与常理不合,因此我听到一声暴喝:“你在做什么!”也就是在防备外,意料中了。那大汉非常疑惑的看着我站在一堆工具中间,四处还看了看,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这么吵的情况,只好斥喝我道:“你老实点!不许玩这些东西。否则我把你绑起来。”

  他消失以后,工具电器们抱起不平:“他们为什么把你关到这里来啊?凶巴巴的。”

  对于一群电器的守口如瓶操守,我是信任的。以我家录音笔和手机的超级八卦程度,但凡有什么事情叮嘱了它们别轻易外传的,那件事情都一样会死在它们的存储器里,永远不见天日。有时候我自己犯迷糊说了出来,都感觉到它们在角落里使劲地瞪我,对我表以无声的谴责。

  把花菲菲小学事件和后来的发展一股脑说出来,大家围在我周围,打开了所有的电源灯,一闪一闪的,随着情绪的高涨而更加明亮,害得转接插座都忍不住出声提醒:“哎,要注意用电安全啊,吸盘,你暂时用电池行不?”要知道它们这一族的职业传统,是八秆子打不出个屁来啊。

  一口气说完,沉默统治了房间。良久,割草机若有所思的说:“主人怎么会去烧阿衡读书的学校呢?他很喜欢这个女儿呀。”钻头表示赞同:“是啊,前不久才请了好多保镖回来保护她的安全,连出去上个街我都看到好多摩托车跟着。”我问:“那些摩托车是刚找回来的呀?”铲料车跑出来补充:“是啊,而且主人最近还买了新车,都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是啊,搞些什么呢。我们大家有手指头的咬手指头,有插头的咬插头,发了一阵楞,钻头先醒过来,说:“哎,我说,你想不想逃出去?我们帮你。”

  从工具房里大摇大摆走出来,我掸了掸衣服,四处望望,哎呀,紧张不知时日过,这当儿原来已暮色四合。回头看,一众“民工”齐刷刷排成队,深情的对我挥电线告别,在它们身后的墙上,一个硕大的洞赫然在目,那是一个多钟头大家辛勤工作的结果。本来我坚持开一个合适大小的就可以,我不介意采取类狗的姿势爬出去,它们却众口一词,毫不通融的加以反对,理由是:我乃盘古开天地以来,第一个上它们工具房做客的人类,大家相见恨晚,相谈甚欢,让我爬出去殊非待客之道。搞了半天,我中华民族的正宗好客传统在这里得到最大程度的承袭,要知道我一不是机油贩子,二不是油漆工人,对它们实在半分实在好处都没有。既然意见被驳回,我只好老老实实呆在工具房,一边给它们讲故事,一边观摩着各位专业达洞电器,如何在不惊动外面看守人员的情况下,硬是给我造了个门出来。